你母亲后来又来找过我一次,那时候我刚刚接手冥家,情形仍旧紧张,便请你母亲暂且离开,却不想,她最终被人算计,死在了冥家的禁地里。
而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竟是活着,只是却宋霖提前知道了行踪,还买通了你身边的人,将你逼死。
好在你如今还活着!孩子,别恨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冥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缓缓睁开。
其实宋氏所做的那些事情,并不多难查到,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去想,甚至刻意对此回避,以至于冥家的所有人,竟然就这么联合着瞒下了那样严重的事情。
“你的确是没得选择。”叶九离轻笑一声,垂下了眼帘,抿了一口清茶,清浅的茶香暖暖入口,让他起了波澜的心绪,缓缓地归于了平静。
“我……”冥北想说什么,却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也沉静了神色:“当年,到底太过年轻,不够强大。”
所以,才会受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一退再退,最终两害相较取其轻,只不过如今回头再看,到底哪轻哪重,显然早就说不清楚了。
叶九离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只是,却不想对此多做评价。
就算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他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而他每一个选择的后果,也都该由他自己来承担。
他如今想知道的,只是一个过去的真相,然后借此理顺未来的道路。
他和苏墨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看似平稳安静,实则暗藏杀机——无论是今天宋伟对自己的特意针对,还是苏墨背后暗组织的真正意图,日后大陆发展到何种地步尚且不提,单单他们两人,显然就不可能避开这些事情。
而如今,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母亲的身世,就是牵扯这些看似不相联系的环的媒介,无论是解决苏墨身上的血脉问题,还是触摸更深层次的东西,都必不可少。
“你还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包括冥家的……”冥北看着叶九离看似温和,实则凉薄的样子,心中酸涩成了一团,说到底,还是他亏钱了叶九离母子。
“我对你们冥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叶九离摇着头打断了冥北的话,轻笑着道:“而且,我尤其对你的位置不感兴趣。我很喜欢苏小墨,丝毫没有准备扔下他,去做那个劳什子的家主的意思。”
“小九!”冥北低喝了一声,严厉地瞪视着叶九离。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放弃了。
他要说什么?
跟叶九离说家族观念?
那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家族观念,叶九离就不会变成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只能在魔域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挣扎着求生活。
魔修中最年轻的魔尊,从来不只是看起来那么威风凛凛的一个名号,而是叶九离数不清次数地九死一生换来的。
一个没有父母保护,却还有受到父母牵累的孩子,能够带着一身毒,活到那么大,并且走上那样的高位,冥北只是稍稍想想,就快要哦被内疚给淹没了。
他选择了家族,顾素素选择了爱情,换句话来说,从叶九离出生开始,他们这对做父母的,就放弃了叶九离。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叶九离为冥家做什么?又为他这个父亲做什么呢?
“我会为你找一个家室清白的女子,日后生下孩子……”冥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让自己的憋闷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如今只想补偿叶九离,而不是想要跟叶九离闹翻。
难得叶九离还肯跟他平心静气地坐在这里说话,就算是没情绪,也比不肯见他的好。
只不过,叶九离显然并不这么想。
“冥家主是觉得我和苏家的关系太过亲密,怕我以后生了反骨,威胁到冥家么?”叶九离冷淡地问道,嘴角的笑容似乎又温润了好几个度。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你喜欢苏墨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你不可能不要孩子吧?苏墨还有个已经订婚了的哥哥,日后自然不缺子侄辈照顾,你呢?难道你准备孤独终老?无人送终?!”冥北怒道。
叶九离却笑了,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苏小墨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你,他就是那个替我送终的人!我信他会陪我走到最后一刻,他比我小,潜力比我大,日后就算是身死道消,也是我走在前头,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先走,把我一人扔下。
从我选择了苏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准备过再让别的脏东西夹杂到我们中间,也从来不会担心,孤独终老这四个字,会出现在我叶九离的身上!”
第九十五章 我们的因果已经断了
“所以,我和苏墨之间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不希望有冥家主的劳心!”
叶九离很少这样严肃冷厉地说话,这并不仅仅是在告诉冥北他的态度,也是一种警告,警告冥北,不要踩过了线。
其实说到底,就算是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感,他叶九离,也终究还是不想跟这个男人对上罢了。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叶九离自己也是微微一怔,继而失笑。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端正了身子看向了冥北:“如今宋霖,宋家,都注定了要从冥家脱离出去,而我的敌人,始终都只是宋霖,以及他背后的宋家而已,我无意与冥家为敌,也的确不想和你对上。
但是,这份不对上,却是在互不侵犯的前提下的。以前冥家算计我青云峰的事情,看在你是我生身父亲的份儿上,我可以不做计较。但是日后,无论是谁,只要敢对墨山剑宗的人伸爪子,我便敢斩断他们的爪牙!”
“你这是在警告我,你不想跟我对上,却也不会对我有半分的父子之情,是吗?”冥北眼中浮出苦涩,却也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我们的因果已经断了,断在了青云峰。”叶九离说道,皱了皱眉,有些厌弃这种没必要的讨论。
与其跟冥北在这里绕圈子说当年的是非对错,他觉得还不如陪着苏小墨去与白绒、黑岩叙旧,顺便解决一下苏小墨身上血脉的事情。
“如果冥家主是有所顾虑,不能告诉我当年查到的真相的话,那么,十分没有这个必要,我可以自己去查。”叶九离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便转身要走。
“等等!”冥北端坐着没动,衣衫笼罩下的背脊,僵硬至极:“神隐殿!你母亲,来自神隐殿!”
叶九离的脚步猛然一顿,垂目想了想,一切想不通的地方,忽然就想明白了。
如果当年,上一代的冥家家主查到了顾素素的身份,知道她来自神隐殿,那么,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他为什么不想冥北和顾素素结合了。
而宋霖,显然就是上一代家主的一颗好棋子,他利用宋霖的嫉妒心,围攻顾素素,并给怀有身孕的她下毒,让她带着毒逃出了冥家。
顾素素在外面被这样欺负,一向护短的神隐殿怎么可能会放过始作俑者的冥北?
可惜,上一代冥家家主错估了顾素素对冥北的信任和爱恋,顾素素显然并没有回神隐殿,反而自己偷偷地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且再一次去找了冥北。
然而,冥北却再一次拒绝了顾素素。
绝望的顾素素这一次显然没有那么好运,已经失去了靠山的宋霖,这一次显然就彻底没有了顾忌,她设计杀害了顾素素,然后联合冥家的其他人瞒住了冥北。
顾素素消失得悄无声息,而叶九离又流落在外,神隐殿的人不会知道,顾素素已经死在了外面,更不知道这是冥家宋霖下的手,自然也就无从对付冥北。
而叶九离从小就跟灵兽亲近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了。
他身体里流淌着一般来自于顾素素的兽血,对灵兽的亲近几乎都是出自于本能,恐怕,白绒和黑岩回归神隐殿之后,神隐殿的人也从它们口中,察觉到了他的信息,所以才会对他十分亲近。
而如今宋霖的暴露,也就意味着顾素素当年失踪真相的暴露,冥家要是够聪明,就应该紧紧抓住了他叶九离的好感,这样,至少神隐殿的人会看在他叶九离的面子上,不会真的让冥家伤筋动骨。
但凡是跟过冥家上一代家主,并且知道一些个中隐秘的冥家长老,怕是已经连番轰炸过冥北这个冥家家主,让他以大局为重,无论如何都要笼络住他这个儿子了吧?就算,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如今的冥九,就是当初他们一直算计着要除掉的魔尊,叶九离!
“阿九。”
叶九离刚刚走出茶室的院子,就看到了挺直了背脊站在门口正前方的苏墨,小东西见到了他,俊美的脸上顿时从没表情变成了浅浅的笑意,嘴角边的小酒窝浮现了出来,让他在思考过之前,就伸手轻轻按了上去,嘴角边的凉薄笑意,也变成了暖暖的笑容。
苏墨歪头蹭了蹭叶九离的掌心,眼见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便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见他收回了手,便走上去一把握住,笑着道:“阿九饿不饿?我们回去吧,今天出门的时候,我有炖了汤,现在喝应该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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