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要去哪里!”我恐慌地抓住母亲的手,不祥地预感到母亲这一走,就不会回来。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萨尔斯,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的孩子……”
“母亲,母亲……”
母亲……
那些人粗暴地分开我与母亲,将母亲强行带走,我的泪水打湿了眼眶,只依稀看到母亲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喊我的名字,但可悲的是,这份亲情也阻止不了那些残忍的人。
父亲激动地冲上去与他们抗争,我丢掉了人鱼玩偶,疯了一样踢打那个男士的腿,我说我要母亲,还我母亲,那男士蹲在我面前,问我:“你想找回你母亲么?”
我哭着踢他:“坏人,还我母亲,我要母亲……”
“想要你母亲,那你就变强吧,我等着你回来找你母亲。”
“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母亲,还我母亲,还我!”那男士起身就要离开,我惊慌地扑上去扯住他的袖口,意外之下,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黑龙纹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我会记得你,萨尔斯爱迪。”
我定定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黑龙纹印,定定地看着、看着……
就像现在这样。
我呆滞地看着树下移动的白点,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
二十年了,我一直在寻找母亲的下落,遗憾的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父亲在长期的等待中病逝,只剩下我一个人。母亲走的那年我才五岁,时光长河磨灭了我不多的记忆,我不记得那些人的长相,不记得那些人的特点,只记得……那条黑龙纹印。
当年带走我母亲的人出现了,他出现了……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我身体一抖,眨眨眼,记忆里模糊的场景像被火烧的画卷,纸张慢慢卷曲、焦黑,最后熔烂成灰烬,露出画卷后面的现实世界。
“么达?”释的脸庞放大了一倍出现在我面前,他目光里写满了担忧,蹼爪按在我脸上啪啪拍了几下。
“轻点,小家伙。”我抓住他的蹼爪,谢天谢地,他让我回过了神来:“我没事。”
释咧开一个笑容,用耳鳍蹭了蹭我的耳朵,突然笑容凝固了,他激动地扭动身体,几乎要从我怀里脱离出去:“刹咖瓦,刹咖瓦!”
我不明白释为什么这么反常,但我们还不能暴露行踪,我抱紧了他,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冷静点,冷静点。”
释不再乱动,他眼睛里溢满赤红的血丝,憎恶地盯着下方。
只见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笨重的塑料箱,走到切尔森的面前。
切尔森看起来很友好地摸了摸八爪火蜥的鳞片道:“哦宝贝,今天辛苦你了,来,这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好好享用吧。”
塑料箱顶被工作人员推开,倒出里面的食物。
我忍不住想呕吐出来,那食物恶心的臭味与我们在铁桥那闻到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还有视觉上的刺激。
那是数块高度腐烂的肉块,质感看起来像是牛肉,大量肉眼可见的白色蛆虫在肉块上恶心地蠕动,肉块似乎是被撕裂开的,没有整齐的切口,有几块肉块之间还黏附着藕断丝连的皮肉组织。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残骸。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蓝色鱼尾。
大概是鱼尾的主人死亡时间过长,鱼尾大部分呈现出腐化的灰白色,整条鱼尾如同一块泡在热水里煮烂的牛肉,扭曲地烂成一团。
我想我知道释激动的原因了。
成形的肉块与巨大的蓝色鱼尾,说明这些肉块,属于一条深海人鱼。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我想我现在很有必要梳理一下至今为止大脑接收到的信息。
从切尔森与锐甲尖兵的谈话中,可以知道“ls”组织也隶属于艾达帝国的政府,他们正在奉政府的命令,捉拿逃亡的我和马奇,而锐甲尖兵也奉命配合他们。然而他们与锐甲尖兵关系并不友好,甚至还有一些敌对的倾向。
我猜想,这个组织敢将矛头指向锐甲尖兵,不但是因锐甲尖兵不纯正的血统,还因组织拥有能与锐甲尖兵匹敌的力量——这力量可能与他们的研究项目有关,比如说那个不存在于生物体系里的八爪火蜥。
这只八爪火蜥可能是蜥蜴的基因变种,也可能是蜥蜴与什么生物的合体改造种,总之它被赋予了能抵挡枪炮的坚硬鳞皮,惊人的奔跑与反应能力,以及足以焚烧整个森林的喷火异能。
哦,还有,喜欢吃人鱼的习性。
要知道,人鱼是艾达帝国完全不敢得罪的存在,但是现在,帝国派出锐甲尖兵袭击人鱼的栖息地,“ls”将人鱼的尸块用来喂食八爪火蜥……我不敢想象,“ls”组织,不,准确地说是艾达帝国的政府在秘密筹划着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母亲的离开似乎与“ls”也有关系。
至于他们说的二十年之事,很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刹咖瓦!”释带着恨意的叫唤让我收回了思绪,八爪火蜥已经享用完“美味”的午餐,切尔森留下几名工作人员布置后续工作后,就骑着八爪火蜥离开了。
工作人员拿出四台仪器,摆放在树洞的前后左右四方。
我认得那些仪器,是红外线探测仪,仪器会全方位放射红外线,几乎没有扫描死角。红外线的波长很长,可以探测到几里外的东西,看来他们是想守在这里,等我们回去。
我们不得不转移阵地。风正好起了,吹拂的树枝给我们提供了便利,我趁着他们还没开启红外线探测仪,带着释跳下树,顺走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放置衣领的便利型通讯器,然后离开了那里。
我得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马奇已经被抓,我必须得救他,与他一起回到西泽亚岛解放我们的族人。
但是,有几个难关摆在我的面前,一是我不知道组织的基地在哪里,要知道这个岛很大,盲目地寻找只会暴露我的行踪。二是我身边还跟着一条行动不便的人鱼,我不可能让释跟我冒险,我必须放他回大海,但是大海那里有电网,我如何攻破它。三是最棘手的问题,组织拥有科技与生物武器,我如何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救出马奇。
我陷入了深思。
然而直到我靠在一株大树上休息时,我依然没有头绪。
大脑就像灌入了一大碗的黏性分泌物,把所有理智与冷静都黏成了糊状,我疲惫地靠在树干上,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另一手撑着额头。
“喀释?”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着我的右耳磨蹭,我很久以后才发现,那东西是什么。
☆、第十二章 ·临别
哦,是释的耳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用耳鳍蹭我的耳朵,表达一种……嗯,大概是友好或者喜欢的感情。
只是,他现在的行为似乎饱含了担心,他皱着眉头,轻轻拍着我的脸,嘴里发出一连串含糊的音节,听起来像是在安慰我。
“我没事,请别担心。”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眯眼享受着,顺势拱进了我的怀里,在我脸上蹭了蹭。
我看着怀里黏糊糊的家伙,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才发现,一向不喜欢与他人触碰的我,已经逐渐适应与他的接触。
“释,我要去救马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先想办法让释回归大海,“这将会是一场要命的冒险,我并不想连累你。等到晚上,我送你回归大海,请你回去找你家人吧。”
“么达?”释从我怀里抬起头来,澄澈的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请别伤心,我并不是抛弃你,而是你需要回家,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你。我很感谢你当初救过我,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次相遇,我一定会报答你……哦,请别这样。”
“呜哇。”像是控告我的行为是多么不负责任,释的泪水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我掌心里。
我无奈地帮他擦去泪,努力让自己忍不住软化的声音变得刚硬一些:“听着,我是为了你好,这一次你哭也没有用。我一定要送你回去,你的家人都在海里等你。”
释哭得更大声了,我简直以为我来到了婴儿室。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好吧,我向你保证,一旦救出马奇,我一定去找你。”
“瓦嗒!”释迅速恢复了精神,一把抱住我,不停地拿耳鳍蹭我耳朵,然后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响声,“咕。”
我愣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小肚皮,拍了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他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说起来,我们已经一天没进食物了,也是时候该吃点东西填肚子了,于是,我决定在诀别前享受一个美妙的午餐。
然而我们只找到了一点水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收获。这点水果少得可怜,并不能填饱我们因耗费大量体力而饥饿的肚子。
这时候,我想起了我们登陆时的海滩。
我曾经观察过那里的地形,那海滩处于海岛的弧形地带,附近多海岸山,相当偏僻。也许我们可以回到那里送释回归大海。
谢天谢地,像是听到了我的想法,通讯器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