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珏喃喃地说:“时间是不多了……你要我怎么办呢?舍得?还是舍不得?”
房屋开始抖动,破旧的房屋开始往下砖瓦,那些箱子也往当中倒去。那些偶那些尸全部都想往下落,已经彻底分不清它们之间的区别。楚珏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想要抱着胡悦和此处同归墟尽。
此时昏厥的珠儿终于被剧烈的摇动给震醒了,她撑起身子,看着四周捂着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站了起来在看着四周的景象,顿时惊叫了起来,叫声引来了胡悦皱着眉头动了一下,楚珏忽然为之一颤,他一把抱起胡悦,回头看了一眼珠儿。刚要开口,似是从屋外传来了拄杖的声音,楚珏回头问了一声珠儿道:“姑娘能走吗?”
珠儿深怕他把自己落下,连忙点头。也管不了礼数,一把抓住楚珏。楚珏看了一眼通道,但是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出路,这怀里一个,身边还跟着一个,但是却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就在三人逃生无路之时,环佩再响,不远处传来拄杖的声音,楚珏当机立断,抱着胡悦带着珠儿便往前冲,果不其然,那儿有一个门,推门而出便是村尾。在他们的眼前月如钩,夜似墨。
仿佛在屋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境。
月色下,那个在村头见到的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曾看他们一眼,在夜色下,老妪拖着长长的影子,风吹着她的白发,像是一缕一缕得青烟。
“岁月催人老,旧事不堪提,寥寥三两言,怎载脉脉情。”
楚珏微微张嘴,那声环儿卡在了喉间,未出声。老者已经不见了,楚珏低头瞧着怀中的胡悦,只见他淡漠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楚珏把怀中人报得更紧,深怕他会抓不住。
等胡悦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在观情斋内的床上。身边坐着脸色焦急侍候着的虹翘,虹翘见他睁开了眼,由忧转喜,由喜转怒。她连忙扶着胡悦说:“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短短时间内病了两次。”
胡悦一脸无辜,他说:“楚……楚珏呢?珠儿?”
虹翘柳眉怒挑道:“楚公子送珠儿回去了!你看看你……”
胡悦一个翻身,他赶紧穿上鞋子,冲出了观情斋。虹翘在后面拦都拦不住,走到半路看到送完人才返回的楚珏。楚珏微微一笑,此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俊秀儒雅的样子。
胡悦开口道:“事情最后如何?”
楚珏说:“结束了。珠儿我已经送回来了。”说完他抛了一个袋子过来,胡悦抬手接住。他捏了捏知道那是一吊钱。
楚珏说:“贤弟应该多睡一会。我晚上给你送些安神的药去。”
胡悦抿着嘴看着楚珏,楚珏依然在笑,笑的温和,犹如往常喝酒聊天一般。胡悦心中却泛着不明所以的情绪,他只觉得喉间像是卡着一根刺一样,怎么都无法咽下去。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干涩地问道:“珠儿……最后怎么样了?”
楚珏朝着他走来,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只穿着单薄衣服的胡悦披上,笑道:“她没事,最后她没有被那偶精控制,只需稍作调理便可恢复了。葛老丈听说你为了救回珠儿下不得床,还说改日要送好几坛子好酒给你。”
胡悦依然站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问什么,他几乎用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楚珏……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楚珏微微一滞,他说:“我瞒你,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啊……”
胡悦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楚珏从他身后把他抱住,胡悦感受到了来自楚珏的体温,他觉得在怪屋中的那种冰冷得让人窒息的气息,仿佛是一种幻觉。但这时的温柔和温暖却更加的脆弱,仿佛一击即碎……
是梦吗?也许不是吧。胡悦自己问着自己。但是他却捏着拳头。
而在远处,两盏灯笼透着阴森的光亮,照着两个俏丽的女子显得非常的突兀和怪异,仿佛这两个女子也是假的一般。
“姐姐……”
“我们不能插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机到了,我们就必须要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
“姐姐我们做得到嘛?”
“这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啊……”
第50章 柳情之音(一)
棠下柳丝乱飞絮,不似飞花胜飞花。还记他日折枝处,也是萦萦复萦萦。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让胡悦动心的东西,那除了好酒之外,那也只有是那些奇闻怪谈了。胡悦喜欢怪事,众所周知,但并不是因为猎奇,而是因为那些故事仿佛能在冥冥之中给予他一份触动。他对世间之物无法动情,却有正常人的悲欢喜怒;他似是了无牵挂,却对尘世有一份眷恋。这般矛盾在他的身上却是互为纠缠,牵引着他像是在寻找什么似地流连于世间。
虹翘素手一扬,手中的琴拨滑动琵琶的琴弦,如珠坠盘般响起了一首“飞花点翠”,在一旁点香的小英低首叹息道:“姑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似有心事,莫不是又在想胡悦公子?”
虹翘手并没有停下弹奏,只是微微蹙眉,也没有回答小英的问题,将自己的心思都附在了琴弦之上。
虹翘的思绪随着琴音流转到了她与胡悦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胡悦站在垂柳之下。身形单薄,仿佛像烟雾一样,只要一阵风他就消散于天地之间。虹翘想要去拉他的手,把他留下。胡悦的眼看着湖面,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没有让人觉得他有笑意,反而显得有些孤寂疲惫之感。虹翘无法忘记那双眼,那双眼中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没有想念,没有思索。仿佛什么都无法被这双眼记下。但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却让人有一种想要从中看到情感,想要被他记住的欲念。
“公子可是一人在此赏湖么?”
那是虹翘第一次和胡悦说话,胡悦依然在笑着,他把手指低着自己的唇边说:“嘘,姑娘莫要说话,我在听柳音。”
虹翘抬头看了看湖畔的柳树,她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外貌俊秀,但是好像脑袋有些问题的书生。虹翘就这样呆呆地站在这个人的边上,听着根本听不到的柳音。许久之后胡悦这才拍了拍肩膀,转身看着在就站得两腿发麻的虹翘说:“啊呀呀,唐突佳人,唐突佳人!罪过罪过。我一时听得入迷了,竟然忘了小姐也在,实是万罪。小生姓胡,单名悦,字慕之,这厢有礼了。”说完深深作揖而拜。
虹翘见他有趣,也笑着说:“不打紧,反正我也正好赏湖。全当是有缘作伴了,奴家名唤虹翘,乃是船舫的秋娘(唐代一来歌妓的别称),公子还礼了。”
柳叶飞絮,虹翘豆蔻年华,二人相逢之时。乃是一曲不存在的琴音而相逢。
虹翘低首淡淡道:“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他说的柳音到底是什么样的琴音啊……”
小英见虹翘又在自言自语,摇头道:“对了,说道琴,姑娘你可知最近有个卖琴的货郎被船舫的姐妹传得可是热闹。”
虹翘收到胡悦的影响,对那些古怪离奇之事也甚是兴趣。她放下琵琶,拿起折扇说:“哦?怎个说法?”
小英指着脸画了一个圈儿,说:“俏啊!如果说胡悦公子长的俊秀不为过。但毕竟是个男子,但是这货郎的脸可是比女子都还要艳丽呢,甚至如果不是他说话都分不出他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有人猜测他是女扮男装,我没有见过,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
虹翘见小英特地拿他和胡悦比较,略有不悦冷笑道:“男子女相罢了,不足为奇。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男女皆此番道理。”
小英猜到自己小姐必定会为了胡悦说话,连忙接下去说:“那姑娘为何不借着换琴弦的机会,唤那货郎来船上,咱们看看到底是生得个怎么摸样?”
虹翘白了她一样,笑道:“只是你想要看看罢了,也罢,我正好想要换弦,你让他来,我倒要看看到底生得是什么样子。让你们一个一个都这般着魔。”
小英笑着放下香炉,欠了欠身便往外走去。虹翘摇着扇子喝了一盏薄茶的功夫,就听到船舫外传来了小英的声音。果不其然小英把一个年轻男子引入了船舫。
小英对那男子道:“这便是金水河畔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虹翘姑娘。姑娘今日想要换一下琴弦,特请你来算是给你做个利市。”
那人连忙摆手作揖,他刚开口道:“虹翘姑娘,这厢有礼了。”
虹翘就站了起来,她说:“你……”
小英也有些吓到,她凑近小姐说:“这声音怎么和胡公子一模一样呀。”
再见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脸略微有些消瘦,但却白洁如玉,一双眉眼清丽无双,单单看那五官犹如西施再世,飞燕还魂。却冷艳非凡,似空谷幽兰。只是这等容貌却生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货郎看着虹翘,眉目之间似是流光暗转,眉目之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之感,他开口道:“小姐过去见过在下?”
虹翘合起扇子,微微侧身颔首道:“不,并不相识,只是单听阁下之音,与我一位好友十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