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越多对他来说越有利,他没有迟疑,往后瞥了一眼,立刻一瘸一拐地跑上前去。
看着沈思远逃上二楼,派瑞特抬起左臂示意其他人停下。
“老大?”
“嘘——”派瑞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扫了一眼队员的状态,然后看了看手上的屏幕,上面的小红点正移动着,“这么长时间,他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会找地方躲起来,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声东击西,我去逮他。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道。
两分钟后,小红点在一个位置停了下来。
派瑞特带着队员上了二楼,往左边一指:“在电影院里面,雷哲殿后,行动。”
沈思远蹲在座椅下面,身上出的汗已经蒸发了,他深呼吸几口气,凝神关注门口的动静。
忽然,军靴沉闷的声响在门外响起,让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躲进了这里,况且那么多个影厅,为什么派瑞特他们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
难道真是追踪器?
“一人一个厅,开始搜!”是派瑞特的声音,紧接着是众人散开的脚步声。
并没有人进入他在的这个影厅。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所以没有追踪器吗?沈思远松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然而正当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派瑞特的声音在却他头顶轰然炸开——
——“罗杰斯?”
槍管上的强光手电瞬间打出刺眼的光束,照在沈思远的白色长衫上,上面还有未干的斑斑血迹与泥土。
“老大?”雷哲闻声赶到他身边,待看清后却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句,“老大?”
派瑞特的脸色简直无法用黑如锅底来形容——在他们面前的,是沈思远脱下来的衣服,他还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跑了!
屏幕上的小红点仍在闪烁着,几乎与绿色的重合,白衫上的黑色小圆点尤为醒目。
影厅里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回声和他俩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派瑞特打开了耳麦,下令道:“回来,重新制定作战计划,罗杰斯发现了追踪器。”
沈思远趴在离他们十几排远的地方瞪大了眼睛,他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追踪器真的在他衣服上,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他衣兜里没有任何东西,在睡觉之前他还脱下来过,上面干干净净的……
不对,在他上厕所之前,派瑞特推了他一下!
追踪器就是在那时候被贴上的。
他那时候以为派瑞特只是单纯地占一下便宜,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招惹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其余的人来得很快,派瑞特坐在椅子上,槍立在旁边,半垂眼脸,仿佛在思考下一步对策。
乔伸手:“派瑞特,把智能手表给我。”
“你有办法?”这是兰瑟的声音。
“只能试一试。”乔拿出工具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起子,“我们的终端同时失灵,他又带走了报废的那个。既然他能抹掉强制格式化的程序,再植入一个定位程序,对他来说不是难题——雷哲,现在把终端打开。”
伊戈尔明白了为什么乔要让他们抠掉电池。
不止是伊戈尔,沈思远也明白了——乔要用定位信号反锁定自己!
“吱嘎——”影厅的大门忽然动了一下,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什么人?!”雇佣兵们同时喝道。
不好!沈思远立刻爬起来闪电般往门口奔去。
只听“呯——”
乍然一声的巨大槍响,混杂着众人怒喝的回声,浓烈的硝烟味充斥在影厅内久久无法散去。
那根槍管上还冒着青烟,派瑞特的手搭在举槍人的胳膊上,后者的胳膊歪向一边,明显打偏了方向。
随后派瑞特打了个响指,震惊中的队员们立刻回神,跟着乔追了出去,唯独开槍的人还站在他面前。
“谁给你的权力开槍,伊戈尔?”派瑞特淡然地问道。
☆、6 相遇
炽热的弹道擦着沈思远胳膊呼啸而过,残留在肌肤上的火热感经久不散。
如果这一槍没有打偏,沈思远毫不怀疑子弹会直接穿头而过。
难道他想错了,那群人确实是想杀了自己?
“事情结束之后,给我一个理由,希望你能说服我。”派瑞特紧接着道。
伊戈尔张口想解释,但派瑞特却抬起手阻止了他,他沉默片刻,最终颓然地放下槍,点点头。
派瑞特看了他一会儿,动身离开,伊戈尔默默地跟了上去。
沈思远十分庆幸自己选了个好的位置躲藏,一出去就是影院的大门,没了追踪器,那群人在黑暗中找到自己并不容易。
几经辗转之后,沈思远摸到了一个仓库,里面各式各样的柜子非常多,想了想,他重重地踏了几步,弄出几个脚印,随即又退回去,蹑手蹑脚地走远藏了起来。
沈思远大气也不敢出,等到雇佣兵们的脚步声逐渐放大,从密集到稀疏,夹杂着短促讨论,又从稀疏到密集,直至消失不见。
他们终于走远了。
想反定位追踪?沈思远掏出终端,切断了定位程序。
尽管刚刚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与这群雇佣兵不同,他完全不熟悉这个地方,没了实时定位,只有之前下载好的卫星地图,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废城都难说……
这个时代的能量储存技术非常落后,电池续航性能很差,折腾了一整天后,电量只剩下三分之一,沈思远不敢随便开终端,记下地图后便按了待机键。
沈思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动身准备离开。
废城的面积实在太大,没了定位帮助的派瑞特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直到黎明,双方都没再碰面。
沈思远凭着记忆里的地图慢慢往前走着,太阳升起来后气温骤然拔高,没一会儿他就浑身发烫。干燥的空气灼烧着他的咽喉,他倚着破败的土墙深呼吸一口气,捂住渗血的伤口慢慢蹲下。
休息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发烧了,迷迷糊糊地拐了个弯,看到了地标建筑物的残骸……
这时两个高大的影子从百米开外的拐角处出现,失真的身形在滚滚热浪中摇摆。
沈思远骤然一凛,撒开腿就往相反的地方跑去。
“追!”派瑞特怒喝道,“从右边开始搜,他跑不了多远——!”
然而在沈思远刚踏出几步后,突然一脚踩空,双腿卷着流沙顷刻间往下坠去!
“啊——!”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沈思远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他跌在一堆沙子上,只能看清头顶上窟窿,阳光如射灯一样倾洒而下,让他有种沐浴在圣光之下的讽刺感。
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腕忽然被攥住,猛地被拉了起来。
“唔……”沈思远正欲惊呼,却被微凉的手心捂住了嘴。
那人紧紧地抱住他,强有力的心跳敲打在他的胸膛,彰显来者勃发的生命力。他力气出奇地大,让沈思远无法挣脱分毫,但这种执拗的霸道,却诡异地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不要动!”那人命令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年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嘘——”那人对沈思远道。
他是来救自己的吗?沈思远无法确定,但透支的体力让他不得已停止了挣扎。
沈思远的顺从让那人非常满意,他接着说:“你不要乱跑。”
沈思远点了点头。
那人松开他,脱下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沈思远这才想起他那件袍子丢在电影院,现在相当于在裸奔,顿时尴尬起来。
那人目不斜视,看了头顶的洞口一眼,转而牵住了沈思远的手,说:“跟我来。”
在微弱的光线下,沈思远看清对方是个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轮廓深邃,样貌俊朗,刘海捋到脑后显得神采飞扬。
说话的档口,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沈思远又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少年立刻察觉了沈思远情绪的变化,回过头看他。
沈思远当即想松开手,却被对方用力攥紧了。
牵手的感觉非常陌生,仿佛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掌心相贴的地方交换着彼此的体温,这样亲密的接触竟然让他心跳都加快了很多,让他不知所措。
“别怕。”少年说。
紧接着他便牵着沈思远继续向前跑去。
沈思远:“……”
即使能量场改变了他的躯体,令他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内里仍是一名三十六岁的成年人,一名军人。所以他早就习惯于去保护其他人的人,让他们站在自己身后。而现在,却有一个面容带着稚气的少年对他说,让他来担任保护者的角色。
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别害怕。
这样的反差让他感觉十分奇异。
二人所在的地方各种通道纵横交错,而且千篇一律,宽约一米,墙壁棱角分明,带着严谨的冷然感,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