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怕的是,被打得趴在地上滚了一身灰的炎祈,也是格外熟练自然地起身,疼的抽了抽唇角,凑到楚南泽身边,手指勾在一起,“南泽给我上药。”
“你剑招倒也纯熟,临战反应更是敏锐,只是要找到自己的剑道,还有些路要走。”楚南泽不单是为了莫问几句话,或是之前的小吃醋就要揍人,当然自家徒弟只有自己能揍的心思肯定跑不了,但更多还是给炎祈喂招。
剑道是一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不能单纯用有情无情之类的来区分,所以光靠说的,无法令人心领神会。炎祈修为提升,战斗力也猛增,可这些不代表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同样有所进步。
炎祈不为此烦心,他心境一如既往的好,不是得过且过不求上进,而是自信,他总是能跟上楚南泽步伐的。
“师兄瞧着如何?”楚南泽转头又问莫宗主。
莫问心里叹气,小师弟的修为又有进步了,进了元婴之后反倒比以往进步更快,进阶化神追上他也不过费些时日。他倒不是为了师弟要追上自己而叹气,反而是……早知道师弟能这么快跟上来,他还担心什么渡劫之后无人陪伴师弟啊,非让师弟收徒干嘛呢?
不过莫宗主没有继续为难炎祈了,他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不说别的,炎祈打不过楚南泽啊,吃亏的,不一定是师弟吧?暴脾气的师弟似乎还会家♂暴……
真正互相喜欢的人,哪里有谁吃亏的说法呢?至于家暴,炎祈是不认为有哪里不好,楚南泽下手到底有分寸,而且去兽神大陆看看,哪个兽人没有被自家媳妇从床上踹下去过?他就没有!修士的体力棒棒哒!
楚南泽是带着炎祈一起御剑回的岁寒峰,岁寒峰却不是无人造访的,尤其是最近出了辣么多的事,反正看到炎祈那张带伤的脸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格外难以言喻。楚南泽很满意——让这你孽徒走桃花运!
说玄水是瞧中炎祈的脸,未免像个玩笑,楚南泽当然不会当真,但有人觊觎自己的独占物,不开心总是要发泄出来的。而玄水真的对此有谋算,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继此虚宗找茬之后,又一个消息在修真界悄然流传开来,掀起无数暗涌。
“九层塔的传承刻有化魔阵,更有魔种藏在其中。魔种找到宿主之后,宿主入魔,则天地间魔气横生,修士入魔;宿主执道,方有天下安定。”清毓端坐于桌案之前,手下摆弄着两块洁白的半月形拜神爻杯,掷了两次之后抬首苦笑,“而世人皆知,炎祈得了传承,且有一瞬几乎入魔。”
明止渊的动作一直慢吞吞的,十分温雅,他坐在清毓对面,看着这位清瘦不少的师弟,斟了半盏茶推过去,“你是何时信了神佛?”
“玩玩而已。”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明止渊压抑住怒气,他清楚,不能怪清毓又开了通天眼,折损修为或寿命,是清毓自己的选择,能看得清明,谁愿意装成个瞎子不闻不问?
清毓呷了一口茶,他润湿唇瓣,却突然觉得想要喝酒,他喜欢明止渊那么久了,怎会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有什么比喜欢的人恰好喜欢自己更开心的呢,即便如今局势日益紧张,他心里也生出细小的欢欣。
爻杯弃置在一旁,清毓手里又玩起了五株钱,他想事情的时候离不得这些占卜器具,“虚中有实。炎祈是异星,所以我看不透他的未来,南泽师弟与他命运相缠,于是也模糊了命轨,但当他卷入如此大势之中,终归会留下痕迹。魔种一说,竟有七八分可信。”
说是七八分,实际上已是差不多有了十成的把握。而且……清毓深知,旁人测算不出炎祈的来历过往,更会对其生疑,传承之事则是众目睽睽,无法辩驳,留下的影象可还留存着呢。自九层塔坍塌之后,各宗门入魔的人数激增,炎祈修为精进回来了,复又太平。
“风雨欲来。”明止渊叹息出声。
华羽斜倚在一旁,仍旧坐无正形,慵懒不经心的姿态,“然后呢?莫非他们要让炎祈去庙里当个和尚,清心寡欲保持道果?”
清毓听他突然出声,心里愈发确定,毕竟华羽的来历着实不凡。宽大的袍袖拂过桌面,扫落卜筮的法宝,清毓锤了一下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月底便是南泽师弟与炎祈的双修大典。”
“当和尚?莫把人心想的太简单,魔种影响入魔,那么没了炎祈……”清毓算出那一日将有变故,饶是他少有动怒,一贯好性,也十分着恼,继续咬着牙道:“且要一击必杀呢,不然反把人逼入魔道,怎么办?”
通天眼看尽的不仅是命轨交错,还有人心。清毓说的,岂非大部分人所思所想——炎祈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他本身的存在已然成了修真界的威胁,怎么可以不牺牲小我成全大众呢?一个人的命,和千百人的修途,是后者更重罢。
嘴里念叨着大仁大义的人,期待的是无辜之人的牺牲成全,清毓看得通透,怎能不怒?
“人呐。”华羽慨叹出声,何止是人心多诡谲,妖修不也各有心思,除非超脱世外,不然何来安宁永年。
北域天台寺,静净大师念了声佛,就听耳边有小弟子问:“那个冰见火炎祈,是会到我们这儿来修行的吗?静石师伯是不是要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静净大师反问道。
小沙弥年纪小,听了问话,并不怕这素来和气的师叔,“是啊,都说他魔根深种,需要佛经清心的。”
静净数着佛珠,半晌方老神神在地道:“不会来。”
“那……那难道是真的要……”
炎祈闯出偌大声名,同辈之中不说佩服他的,把他当目标的也有不少,突闻他可能身陨,哪能不大惊失色。
静净又念一遍金刚经,心算是静了,“带不回来的,他不是要结契找道侣了么?静石师兄算是老糊涂了。”
嗯,他当面也这么说,所以被留在北域带弟子了。
没有人必须无私,而炎祈本来便心志极佳,这样的人镇住魔种,是一件好事。但多了许多搅混水的人,好事或许都能变作坏事。要静净来说,人家结契,就去恭贺一句,再多的还要做什么呢?
“旁人入魔还怪你?就算魔气日多,自身行事端正的人,肯定没有心魔,更别提入魔了!”秦邵弦早些时日还因为炎祈和楚南泽的事觉得别扭,不愿在小伙伴面前平白矮一辈,一出这事儿,他直接就给炎祈报信来了,他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说,“你竟能摆脱魔气侵蚀,死守道心,那些人不该感谢你?想着让你去佛修那受熏陶,未免太无耻了!”
魔种总是会出世的,没有炎祈,就有别人。若是当初是方万里拿了传承,怕是登时入魔,而炎祈没有。天弃教把传承消息透给此虚宗,无非是看重他们心思不好,容易入魔呢,炎祈算是救了他们一时之灾。
炎祈没有秦邵弦想的那么生气,甚至于他还是平静的脸色,眼底依旧带着笑意——在越临近结契大典,他眼底越是少不了那样开心的神采。道理谁都知道,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如秦邵弦一样心思清明。可是有这么一些小伙伴在,不是足够了吗?连赵承智,也是骄傲地表示,即便炎祈入魔他都不会入魔的,话不好听,却足够表明了态度。
何况……
白衣乌发的剑客站在漫天飘雪之中,眸中是岁寒冰雪,剑锋上是赛过冰雪的冷光,被他扫视过的人纷纷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
他出剑时是天涯霜雪,光寒十四洲,“我信他。”
☆、第九十八口锅
用剑威胁四方来客,算是任性吗?
要说任性这个词,用来形容楚南泽,未免带上了太多玩味轻视。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无论走的是哪条道,皆当是百苦不悔,宁折不弯,楚南泽有着那样的风骨。
事实上,楚南泽已经算是收敛了,因为这里是岁寒峰,祁连宗的岁寒峰,而他是祁连宗的一峰之主,是祁连宗宗主的师弟,他不愿与人虚以委蛇,却不能在别人递了拜帖到祁连的时候,一剑弄死不想见的人,至少不能现在弄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群张嘴闭嘴要渡他家徒弟的人,算是把人都记住了,“怕他入魔?他便是入魔,不过魔气多些,你们自己怕入魔,不如全随静石大师修佛去?”
“佛修也不是不会入魔的。”驭兽宗宗主小声慨叹道,他瞧一眼众人的脸色,态度更加强硬。毕竟这回是多人与祁连宗为难,否则他必然不敢和一流宗门说这样的话。
“哦~”楚南泽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佛修也不是不会入魔的。”
他提高了声音,无形剑气在他周围凝结,带起了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那么你凭何让我的徒弟、我的道侣离开岁寒,跑去修佛,拜旁人为师?”
此虚宗宗主一派宽和沉稳的作态,正待打个圆场,感化一下楚南泽,就听他又道,“若来贺喜便来了,其他的,恕不远送。”
直接赶人,才是楚南泽的风格,更别提他怒气值都快被戳爆了。一个人和大多数人,像不像幼年时南和皇宫那场戏?——令人恶心的戏码!
炎祈在楚南泽心里有多重要呢?那是很重很重的,即便只有那么短短的十余年,只有楚南泽活过岁月的十分之一,竟是早已无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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