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心里清楚一件事情,不管Toki是不是士凉,我都要去找到Toki。
眼前的这位杀手阁下是一株应该被抓住的藤蔓。我要给他造成一种我可能是Toki的错觉。
第一,他为了确认我的身份,会继续调查我,我们的交集不会断。我便可以顺藤摸瓜,从他那里得到Toki的线索;第二,万一Toki真的是我弟弟,他现在一定躲在世界某处,我的存在可以吸引杀手的注意力,从而掩护他。
我突然笑起来,把手里的文件往茶几上一丢,“好了,我们俩的逻辑捋顺了。那么,杀手阁下为什么要和一个普通高中生解释这么多?”
他眯起眼睛,“我不觉得一个普通高中生会在这种场合表现得这么从容淡定。尤其……”
“尤其还是在讨论关于他自己身世的事情?”我笑道,“那么问题来了。你现在有三个选项。”
“不,只有两个。”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士冥这个人确实是存在的。他十八年的记录完完整整地印证着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并不存在士冥就是Toki这个选项,士冥没那个时间。”
我仰着头看他,“那么剩下的两个选项呢。”
他也看着我,“A,你是士冥,一个普通的十八岁男生。我可以在你身上得到线索,找到你那个死了的弟弟。”
我站了起来,和他平视,“B,我是Toki,我杀了自己的哥哥,代替他的身份,存活于世。”
我们对视着,僵持着,客厅里很安静。
杀手阁下反倒是先笑场了,“哎呦,我被你搞得好烦啊,你到底是不是Toki啊。你如果是,我们直接火拼好不好?你这一会儿说自己是,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是的,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啊?”
“那怎么能呢杀手大大,你的杀人美学呢?!”
“去你妈的吧,这份工资也太他妈难挣了啊!好吧好吧,就算你不是Toki,我也越来越确信Toki是你弟弟了,你们兄弟俩神经病啊!给点正常人的反应好吗!”
我俯视着这位穿着小兔拖鞋,系着小粉围裙,蹲在地上笑到飙泪的杀手大大,有点无力吐槽。
杀手大大,你也不太正常好吗,给点大片式的反应好吗?
我把他拉了起来,给了点正常的反应,“交个朋友吧。”
他盯着我,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差点把我拽倒。
“你笑点太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执行任务的时候突然笑场了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以乐。”
“……俺易乐?那你就接着乐吧……”
我打算走了,拉开房门。
他还挥手跟我拜拜。
“哦对了!”我刚要关门,又突然回来了。
“干嘛?”他问我。
“刚才你煎那个饺子是不是楼下那饺子馆买的?”
“对的。”
“诶呀妈呀,太难吃了。”
“就是说啊,太难吃了!”
说完,我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是朕走的第一天,想你。是朕走的第二天,想你想你。是朕走的第三天,我有了乐乐,又他妈可以愉快地搅基了!——摘自《小寡妇日记》。
第24章
从杀手大大家出来,我下楼,回家。
一路上,我特别平静。
说句真心的话,我安静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打开家门,我妈在门口换鞋。
她注意到我,问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倚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她也不是很在意我的回答,说着中午不回来吃了,今天要和编辑见面,就出去了。
目送她出门,我走回自己的房间。
从我家房门走到我的卧室需要七步,走到第六步的时候,我蹲了下来。
胃疼。
我蹲着,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Toki,真的会是你吗?
在我之前的陈述中,应该有人会发现一个悖论。
我说我在寻找一个人,可我又说他死了。
我说我没见过他,可我又说我可能见过。
整件事,需要重新放大一下时间轴。
今天在安以乐那里得知的事情,其实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有人造成婴儿假死现象,骗过我的家人,也蒙混过在场的其他医护人员,然后悄无声息地将死婴掉包了。
没人再提起过这个孩子,我便一直作为家里的独生子成长着。
直到我七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翻到了我的宝宝日记,也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存在。
起初的我,那个七岁的我,对士凉的存在是没有概念的,我那时甚至都不清楚双胞胎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我有过一个兄弟,出生时就死了。
其实我没什么好难过的,那时我又没有见过他。但我不敢和父母提,因为我怕他们难过。
你看,这就是一种血缘逻辑。好吧,理论上,我还是有点难过的。
事情的转折源于我八岁那年经历的一次事件。
这件事后来还登了报纸,出于对当事人的保护,没人知道事件的主人公是我。
十年前,我们一家去埃及旅游。
尼罗河的赠礼,埃及。
我被父亲牵着,穿梭在石雕与神殿之间。
卢克索,这座坐落于尼罗河河岸的古城,其所孕育的古文明是那时的我所难以领略的。
身边的人们走走停停,有人静驻,一脸朝圣。
有人疾走,呼朋引伴。
也有人打转,忙着拍照。
我前面的一个阿姨停了下来,她举着一部看起来很重的单反,对着眼前的石雕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不知道她手里的那部大家伙有没有好好记录下那个瞬间,至少我的大脑是记录了下来。
爆头,血花四溅。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他们尖叫着,慌不择路。
我盯着那个倒地的阿姨,她的相机甩在地上,一路滑到我的脚边。
我想去摸那个相机,却被我爸爸迅速抱了起来。
之后我又是听到了几声枪响,视线里又炸开了几朵血花。
我感觉身体一晃,我父亲似乎是被谁撞倒了,我也跟着从他肩上滚了下来。
视野忽地变暗了,只能看到人们的腿,在我周围编织起了一个笼子,一个随时会倒塌的笼子。我吃力地爬起来,被人群冲出去好远。
我甚至没有力气喊出那声爸爸。
当我从这人网中脱落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八岁的我,迷路了,在异国他乡。
事后过了很久,当我在网上检索那天的事件时,只用了四个平白的字解释了一切——恐怖袭击。
不过那时的我不懂,我最害怕的,是我可能找不到妈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边的神像被笼上了暗金色,天边泛着红,就和我在书上看到的一样。
路过一排一排的神像,最后我在一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片废墟,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坐在那里。
他靠着身后的柱子,迎面的夕阳照着他的脸。房檐的阴影投在他的身上,我以为那也是一尊雕像。
事实上,他确实如雕像一般安静。尽管我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我可能是因为刚刚哭过,视线还是很模糊。当我走近,仰头望着坐在废墟上的他时,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和我长着一样的脸。
他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在夕阳下泛着黝黑的光亮。和我不一样,他养着一条小辫子束在脑后,一条粗糙的麻布军裤,裤腿掖进一双小军靴中。而他上身却披着一件带点埃及民族特色的坎肩,脖子上系了一条藏蓝图纹的三角围巾。
“你好……”我说。
他头倚在身后的石柱上,面朝夕阳。听到我说话,他突然眯起眼睛。似乎我打扰了他的宁静。
见他没作出任何反应,我也只能悻悻地找个柱根坐了下来。我走了好久,很累。
太阳渐渐沉了,我想找妈妈的愿望更为迫切。
“那个……你叫什么呀?”
“……”
“我叫士冥。”
他可能是嫌我太烦了,终于有了一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
“……我没有名字。”
“那叫你士凉怎么样?喜欢吗?”
他继续沉默着,我猜他是不想把他的名字告诉我,因为不想再继续这段对话。
然而不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问我,“为什么是士凉?”
“这是我弟弟的名字。”
“……”
我站了起来,“你和我长得很像!”
“像?”
“对!”
后来我才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
他从废墟上跳下来,自顾自地走了。我无人可依,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他。
他要去岸那端的集市,我跟着他坐上了船。
我们荡在河中央,卢克索被尼罗河分割成两半,这一岸是生,那一岸是死。
河畔两岸的喧闹向我诉说着这长久的文明,而我那时是听不懂这呢喃的。
他坐在船头,手里是一把刻着镂雕的短刀。
“刚才就是那边,有人开枪杀了好多人……”我跟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