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卓接待的话,少年也许就死在那条布满红烛的甬道里了。好在接待人为事情反转提供了时间,现在黑色邀请函握在西尔斯手里,据说是交给布兰家族内部追溯旧史了。
命运的安排吧,卓想。
德林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只是把异常记在心中。他开口问道:“你说过的,给我情报。”
“差点忘了。”卓一撇嘴,将一个红色的信封丢进少年怀中,“这个对你有帮助。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好了,你还是回家处理下伤口再看吧,我可不想浪费伤药。”
德林的左肩伤口又撕裂了,红色的血浸湿了一层层的衣料,但少年都未多注意。此时听见卓的话,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左肩又麻了……明天方杜先生来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愤怒吧——德林莫名有些心虚,似乎干了什么坏事。
似乎御上特意让方杜交代过自己不要乱动?……不可能,那家伙怎么会这么甜!德林心中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
回到房间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德林总觉得自己像个夜行侠,一到晚上就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还一身伤回来。
房间里还储着一些伤药,是方杜留下来的。翻出一把刀把和血肉粘在一起的衣服挑掉,少年随手撒了点药粉上去,粗粗地绑了几圈纱布就不再管他了。
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从衣兜里翻出那封信,用沾着血的刀刃裁开。红色的信封之中是一张薄薄的纸,隐约可以看清上面是水墨写下的一行行小字和一幅地图。德林咬着信封摊开白纸,第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在地图的最中央,地标画成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串的奥斯韦德语。是那一夜从部折手上找到的通行证。图画旁标了一个词,“暗门”。而地图上方,则是一连串的人名。
“居然是暗门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了?”德林喃了一声,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一本黑皮书。摊开书页的三分之一左右,上面赫然是一串来自奥斯韦德的字符,也是暗门的意思。
词语下方是一排娟秀的小字:暗门,暗渡之门。
这个计划是由圣女西卡斯勒亲自制定的,知道内情的人屈指可数。目的是为了帮助奥斯韦德的教皇古森稳定权位——奥斯韦德教廷内部甚至比切弥耶更加混乱,虔诚的信徒在双神共眠之日后就越来越少了,只有少数身负神赐的家族一直把旧时代的忠诚一并传承。这意味着神权的不再清澈,也意味着教廷利益的纷争。
西卡斯勒手上掌握有某一件神物,但是缠绵她的怪病令她无法在奥斯韦德庇护的囚笼下快活。于是圣女一直在寻找脱离此地并依旧安全的办法,最终找到了答案。
古森教皇暗地与三脉联盟勾结,提出将自己的女儿——圣女西卡斯勒送去当作质子以示决心,而三脉为了维护这场交易,必定拼尽全力护住其安全。
而以圣女为枢纽的交易也就建立了起来,两方互相帮助,皆欢喜。
这个计划的前提就是暗门计划——如何安全的将西卡斯勒无声息地送到遥远的土地上。
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她们打算走商道。因为情报上密密麻麻写着无数富商的姓名,而暗门的设立点就是商会联盟的一角。伪装做一个茶会小院,其中却是被选中的目标的交谈基地。西卡斯勒必定会在候选者之间找出一个最完美的保护者,然后顺着这条路搭着顺风车逃进一个保护她的监狱之中。
在龙巢中时,西卡斯勒是无敌的。而到了那之外,她就会失去神赐的力量。
所以德林一开始就挑好了蒙重这块背景板,等哪一日那个女人在牢笼中被杀害,这一切的罪恶就能停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结果第二天了!
第32章
德林的复仇欲望成功打压了困倦感,他顶着受伤的胳膊作了一晚的笔记——那份名单中他曾了解过的商人的资料都被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而后进行数据比对。
德林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与西卡斯勒的段位天上地下,但胜在了解。德林确信,如今生而在世的所有人中,唯有自己最为了解这个高洁的圣女。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中,都有着德林才可以解读出来的讯息。
也就是因为对于对手的过分了解,才让德林的睡眠泡汤了。
而这也间接导致了很多事情。
比如当困倦的德林撑着一脑子资料数据浑浑噩噩地下楼吃饭时,被回来突击检查的缇斯逮了个正着——事实上如果你知道更多□□,就可以理解为,愤怒的缇斯同学回来假装发现而后理所当然地施行被润色了十几遍的处罚。
缇斯,布兰家的二少爷,本质为西尔斯的青年目光冰冷地看着德林的模样,十分确定德林比想象中还会糟蹋自己。
而呆住的德林则瞬间清醒,浑身僵硬地入座了。他倒是没反应过来缇斯那副将要爆发的表情是来自何处,只是觉得身侧寒气环绕冷的不行。
莫莫和彬霍今日难得安静,都十分正直地关心着自己的盘子。在缇斯爆发之前,没有人嘴贱去开口。于是几人收获了一个地狱般的早餐,而德林更惨一些,缇斯附带着送了他一个“来我房里”的警告眼神。
德林试图去拒绝:“……快要上课了。”
缇斯的目光更冷了,他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替你请了假。三分钟之内没跟上来,后果自负。”说完这句话,青年绷着那张比往日还要冰冷的脸,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莫莫瞅了瞅德林的面色,轻声说:“你还是上去吧……缇斯生气的话,真的非常可怕。”
德林的嗓子有点干,被空气中那缕煞气弄的很想去握住短刀的刀柄。他哑声道:“……嗯。”而后磨磨蹭蹭地上了楼。磨磨蹭蹭地进了缇斯的房间。
迦欧被带走了多日,缇斯开了窗通风,所以空气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缇斯仰面靠在椅背上,身周一片压抑。他问:“德林,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德林没有说话,专注的盯着脚尖看。他的内心还陷在有关暗门的思潮之中,完全没有反应到缇斯话中的意思。人犯傻时总是比较容易嘴快,于是德林飞速地报了一个人名。
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无法反悔了。
缇斯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望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德林,十分想开口教育上几句话。但是当视线触及到少年的左肩时……满腔的怒火霎时间就熄灭了。
仿佛有人在心底说:凶什么凶,若不是为了你的一句话,他会需要养伤么?会有二次的伤口撕裂么?
“算了。”兴师问罪的心思淡了下去,缇斯从床底拉出一个药盒,“你坐下。”
德林只好乖乖坐下。
少年粗糙的包扎对伤口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伤口烂得更快。所以缇斯看着这个伤口,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以前没包扎过?”缇斯一边伸手给少年包扎,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
德林总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过分的近了。缇斯也不知道什么心态,动作格外的慢。那些温和的呼吸洒在德林的颈窝里,带起一阵奇怪的酥麻感。那种感觉让他大脑也混乱起来,脑海中下意识想起那一晚看见的缇斯的侧颜。
德林的耳朵不知为何红了。他强作镇静道:“很少。”
缇斯不动声色地用手指蹭过少年光滑的皮肤。德林抖了抖,总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只好微微瑟缩以表抗/议。
但是缇斯面不改色,为其绑紧最后一圈的纱布,淡然道:“你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弄死。”
“那死的肯定也不止我一个。”德林接口。
缇斯非常温柔地捏了一把少年的脸,语气很严肃:“这种话少说。”
前一世德林就死在水域之境内。那正好是神权争夺的混战时期的转折点,作为布兰一脉的代表人之一,缇斯自然在场。不过当时两人之间隔着茫茫的河水,德林彼时的模样看不真切。那一次德林败的太过干净,缇斯甚至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试图将圣女救回教廷的信徒。
德林被他的动作搞的有些愣神。房间里的氛围再次改变,隐隐流淌着暧昧的气息。少年强行压下躁动的心,似乎平静地点头回应。
“以及。这些杂事处理完毕了,我该说下重点了。”缇斯重新坐回位置,敲了敲膝盖,“格特罗的事情我们分析了一下,估计没这么简单。”
德林虽然不爱去思考那么多,但还是乖乖听话。他皱起眉:“可格特罗看起来并不像个聪明人。”
缇斯摇了摇头,说道:“在圣都之中,各家都有所谓的天才。比如我的大哥,伦德或的哈顿,共比利内的科普托。但是科普托的能力说起来并不算太过出众,我只能猜测,他是打算玩灯下黑。”
“而格特罗作为他们家看起来最中庸最焦躁的少爷,实在是违和感太强了一些。”缇斯想起前世褪下伪装的格特罗,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感叹的意味,“他的演技确实很好。估计是想要试探下你可不可以用,再决定后续的计划。但是这又很难把握,因为你无法了解格特罗的陷阱到底在何方,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被他捉出来,然后放大成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