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炅华啊,听说慕异卓要上你今天这节课?能不能把这学生借给我一下。”行色匆匆的安斯艾尔刚赶到门口,就看到这么惨烈的一幕,他眨了眨眼睛,一缕头发抖擞擞地垂下来,“……干嘛了,丧尸入侵了啊这么大阵仗?”
“什么事?”慕异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看起来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什么事?”他重复,咬字很重。
“那两个救援小队都回来了,没有你要找的刘雪。”
“你说什么?”
“是有一个叫刘雪的,但是样子和你给我看的照片不一样。你的朋友,不在这两个救援小队里面。”
慕异卓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喂,你站好啊,掉下来了,他掉下来了!”安斯艾尔没想到这个刺激会那么大,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几米高的平台上自由落体。
听着他的嚷嚷,炅华这才如梦初醒,上前一步,把慕异卓接住。
“我们再找时间补这节课,我先带他去看校医。”他急匆匆地带着学生离开。
与此同时,罗塞尔也把还在驾驶舱里的勇孟抓出来,追随炅华的脚步离去。
留下一群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学生,还有个云里雾里不知道情况的元帅。
“那个……谁能跟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看错吧?”
“反杀啊!太帅了,我都要被掰弯了!”
“你抢不过司涅的……”
“这真的是后勤系的技能吗?拆下自己身上的某些零件,临时组装成火匕?”战斗系学生张大着眼看向后勤系的。
“呃,毕竟零件都是一样的,原理上可行。”后勤系的回答,“可是那得有多疼啊,精神和机甲状态连接着,正常人不会这么干吧?而且他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忍下来的?”
“这小子真带种啊,对自己都这么狠……”
此时此刻,身处校医院的慕异卓,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谈资,后勤系的偶像,而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校医敲了敲脑电图,“表面上,你这个学生很平静,但是你看看他的脑电波。”
炅华凑过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波折,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他的精神在崩溃?”
医生摇摇头。
炅华大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医生又说:“不,是已经崩溃了。”
☆、赛后暗流
四肢,不能动弹。
杀机浓郁,占据了九分的理智,剩下一分清明,也满是不甘、苦痛、惶然失措。
他之前是在干什么来着?
似乎是在和勇孟比赛吧?还赢了?居于高处,俯视众人的感觉很美好,仿佛一切都能掌控在手里一般,让他一时忘了之前所受的所有苦难。
然后安斯艾尔闯进来了,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消息。
是什么消息?
他还在回想,忽然觉得脖子一痛,好像自己的头颅被人割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最后摔落在沙地上。
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幸?
他脑子里忽然有别的声音交织进来。
一般人断了头,也就死了,一了百了。
偏偏他要体验那毛骨悚然的断头之痛,尽管只有短短几秒,却仿佛把地狱一层到十八层的酷刑,通通体会了一遍。
苦楚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以为一切终于了结的时候,一道阳光猛地打了进来,一瞬刺瞎他早已适应阴暗的眼睛。
还是人类的时候,有时受伤,会想着怎么伤口愈合得那样慢,要是有快速痊愈的能力就好了。
然而一旦拥有了这种能力,忽然觉得这简直是一种诅咒。
受到严重损伤的视网膜飞快愈合,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在眼睛里爬着,啃噬着,让他巴不得能伸手进去把它们捏碎。
但很快,另一种痛楚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把剑,牢牢地钉入他的心脏。
很痛,但是比起眼睛上的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避免抠掉自己的双眼,他近乎自虐一样地挺胸,于是那把剑就毫不留情地穿透过去。
他能感觉到这之后,剑被人往后抽了一点点,而后那人又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猛地向前刺了十几厘米,惯性让剑柄撞击到胸膛的洞口,让他不自觉地咳出一口血。
这有什么,反正对他来说,当胸一剑已不是什么致命伤。
可那人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实。
没胸的剑一个旋转,竟是活生生地在他心脏里开了一条道。
大把大把的鲜血咳出来,他死死地拽住对方的手,静等复明——对于仇人,他总是喜欢细细看他们的脸,死死记住他们的模样,以便就算在梦里,也能痛痛快快地报仇。
一个消遣罢了。
可是那人敲了敲剑柄,竟有什么东西顺着剑滑入自己的胸腔中,圆圆的,恰好就卡在鲜血淋漓的通道里。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少数能置让如今的自己于死地的东西。
等不及复明了。
他睁着半瞎的眼睛,一手推开那模糊不清的人影,一手拔剑,丢开,毫不犹豫地戳进血洞里,要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然而,又是一柄剑,把他的手削了下来。
“爆。”有个声音冷冷地说。
曼陀校医院。
接连两个学生出了事,一个精神污染,一个精神崩溃,所有医生都集中到会议室里,如火朝天地讨论——要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挽回学生的伤势。
这也就导致里,病房里只躺了慕异卓一个,身上连接着五颜六色的线,仪器东一个西一个地围在他周围。
脑电图里,密集剧烈的波动猛地升到一个高峰。
“你!”慕异卓猛地坐了起来,身上连的线或是带倒了仪器,或是被扯了下来,警报器亮起红灯,开始滴滴响。
一个疾影猛地冲进来,迅速地拿起警报器,往两旁一掰,这尖叫的小家伙就安静了下来。
慕异卓坐得笔直笔直的,眼神却很空洞,茫茫然地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闯进来的蓝眼睛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
脑电图里的高峰慢慢降下来,再次相对平静地运作。
而慕异卓也直挺挺地重新倒了下去。
“看到了?”司涅和平常有点不一样,脸色有些苍白,眉心微微拧在一起,瞳孔稍稍放大,像是隔着空荡荡的病房,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躺回床上的人自然给不了他答案。
他也无所谓,把人往旁边推了推,自己也躺了下去,像是不满病床太小,又把慕异卓掰成侧身躺状,心满意足地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床。
闭上眼睛,他静静地躺了一会,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眉心上,像是要把结扣里凝结的不适揉开。
慕异卓数值异常高的脑电波再次下降,趋于和缓。
司涅放开手,脸色好了一些,就张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有没有人跟你说,不要胡乱侵犯个人隐私?”
“你怎么那么麻烦呢?让人真巴不得杀了你,一了百了。”
说着话,他眼里真的有杀机闪过,也侧过身,拍了拍慕异卓的脸,是真的用了几分力气的,不一会就把人的脸给拍红了。他停下,手往下游离,到了对方的脖子上,环握上去。
他的手不小,一个手掌就覆盖了对方半边脖子。
慕异卓的体温一向高于他的,手放在上面,就跟放在一块热碳上一样,虽然这块这碳不是刚烧红的。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哪怕只用一分的力气,他都能捏碎他的脖子。
可他一分的力气也没用。
“你该庆幸我耐心很好。”
他收回手,又呈直瞪天花板状。
“也不久了,离那天也不久了。”
“所以你们众多医生讨论的结果,就是静观其变?”炅华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司涅歪过头,手还握着慕异卓的,不急着走,也不急着动,就躺在床上定定地看向门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分钟后,炅华和慕异卓的主治医生走进病房。
“怎么没关窗呢?”炅华有点不满地说,风还挺大的,被掰到外头的窗帘,还在扑腾腾地飘。
“可能是护士忘了吧。”医生走过去把窗帘拿进来,又半掩起窗户。
“是不是只要脑电图正常,就代表他人好了?”炅华的语气有点奇怪。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正常人的脑电波是8~13Hz,受到刺激了顶多也是35Hz,可是他的却达到了50,而且杂乱无章,这种情况下不死都了不起了,结果前几天又再次攀升到新巅峰,我们觉得好的几率太小了。”炅华一直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医生就下意识地卖弄起医学知识来,想让他明白,自己的诊断是确有根据的。
“那要是低于3Hz呢?”
“除了智力不全,或是婴儿,成年人低于这个频率一般都是极度疲劳,或者处于昏睡状态。但是这种已经不属于精神崩溃的范畴了,恢复的可能性还要高些。可是慕异卓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昏睡,而是精神活跃到一定程度,导致身体无法负荷。”医生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四十楼的这里往下跳,结果平安无事地落地,还有空和自己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