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问遍了数家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寻了一家偏僻的还只剩下一间了,不过那老板娘是个少妇,长得漂亮不说还爽快,说是可以打折,紫霞山脚这些原本便是没有什么机缘的凡人,通行的自然还是银两,沈晋之大方地付了账款,老板娘还送了一壶热水,白肴示意沈晋之洗即可,他有洁身的法诀,并不需要。
接着沈晋之摸摸腰包,叫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到厢房里,说简单也不算简单,三珍鲈鱼,蜜汁鸡翅,浓酱酥牛,几碟清爽的白灼小菜,再来一壶听说是上好的美酒,那名字也好听,唤作紫淼间。
男人哪有不爱酒的,沈晋之自然也心向往之,原以为自己曾经也算是阅酒无数,咂了一口后却也觉得这味道稀罕,老板娘捂着嘴,眼神不自觉得魅盈盈起来,“这可是仙泉水酿的,离了这紫霞山到哪儿还能找着口感这样清冽又香醇的酒哪!”
而他原以为白肴不食人间烟火,却料错了,白肴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尝了一遍菜色,然后又一饮而尽了一杯紫淼间,于是脸色微微晕红,艳丽慑人起来。
沈晋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心下有些不知名的心虚,匆匆离席去洗澡。
洗完澡后整个人都舒适了很多,沈晋之换上干净的衣服,白肴已经在床上打坐了,白蒙蒙的光丝从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浮升。
修仙之事果然玄之又玄。沈晋之今日遭遇颇多,还是忍不住惊叹了几分。
随即也不打算那么早睡了,推开门见外面月色正好,打算散散心也不错。
紫霞山脚下的空气很好,一楼的庭院虽然破旧了,但是风景却还不错,丛生几处散花,远远几家灯火,沈晋之从前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也喜欢去装饰高档的古风庭院喝酒,当时灯红酒绿,美人如云,坐在软椅上听着垂帘后面一个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唱两句,就差没有酒池肉林了,却怎么也没有此时这样安逸的感觉。
也许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想来也可笑,怎么偏偏是他呢。
他这样一个无功无过,庸碌半生的人怎么就得到重生的机会了?
还是上天算他临死前有善心,救了条命,又还了一条给他。
到现在还觉得是梦一场罢,上辈子家道败落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本来就是专职的纨绔子弟,脑子也就一点小聪明,昔日的仇人拿着枪轻描淡写地叫他废物,也一点没有说错,他心里也有不甘也有滔天的愤怒,可是在那些权势之下他的浪子回头被打得一点都不剩。
他被打压得只能留在那间小破书屋里,像个不见天日的通缉犯。
于是他只能颓废地继续,继续荒芜的人生。
沈晋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而自嘲地笑笑,说是荒芜其实也没那么惨,他照样还是该潇洒潇洒着,只不过没有以前那样好罢了,不过是仗着那副皮囊依然是享不完的女人缘,依然花心如许,也不过是心哪里空了而已。
就当是上天的眷顾吧。
而这一生,既然已经是偷来的了,怎么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着。
沈晋之嘴角微微一扬,似是自嘲。
如果这一生,还活不出一个沈晋之,那实在是太愧对于这上天的恩德了。
“怎么出来了?”
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目光一样清澈,沈晋之没有听到脚步声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却没有回头,只是怕看见那张脸遭罪。
“我见你打坐,不好意思打扰……”
白肴想了想,道,“说起来,其实想要测验有没有灵根还是有一种办法的。”
沈晋之惊疑,转身问道,“当真?”
“不过不是很方便,”白肴手中一闪便是一本有些薄旧的书籍,递给沈晋之,“灵根由五行决定,凡是有灵根者修行这《五行诀》都能有所作用,只不过在这凡间灵气稀薄,要想领悟实在难上加难,所以若是没有作用那也不好说。”
沈晋之接过书,上书三个字《五行诀》,他有些好奇地翻了一页,第一页是简单的导言。
“五行从万物,万物生灵。有绞灵兮,五五之数,单者优之。”
“修仙逆天,凶恶万分,有九数等级,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渡劫,终至大乘,各级之通有其瓶颈,唯单者之优,于化婴之前无瓶颈。”
“其练气,引气入体,其筑基,筑灵海基,其金丹,化海为丹,其元婴,修识成婴,其出窍,元婴可出,其化神,化婴分神,其合体,神形一体,其后一渡天劫,便是大乘。”
“吾为劣灵根,却得大机缘。年少时有幸游遍天塬大世界,感触良多。其单灵根者亦有不足,劣灵根者却难有其优,一者,瓶颈期绵长艰涩,二者,其难以转天地灵气,为单者五分之一。”
“直至某日吾于生死之劫,忽有所应。”
“于是撰《五行诀》练气篇,吾之历少而力微,盼有缘者得之。”
白肴见沈晋之有些惊讶,便解释说:“这是古时一位大能编纂下的,以五灵根之劣势修行到了渡劫期,可惜渡劫还是失败了,后来是成为散仙还是魂飞魄散也不知晓。这本《五行诀》最适合五灵根的人,已经广为流传在世间了,只是能有收效者甚微,不过反正还有一个月,你不妨试试。”
沈晋之有些跃跃欲试,文中的确写着纪初柏是有灵根的,反正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灵根,不过这位大能不是也说虽为劣灵根,却得大机缘,照样修行到了渡劫期嘛。
渡劫期什么概念,他匆匆翻过那本书的末尾,也还只写到女主角刚刚进入合体期后飞升大世界,后面还有三个大境界呢,也不知道这篇小黄文还有没有下一部。
写的这么烂,连里面的h都写得那么烂,肯定写不下去了。
沈晋之悻悻然想。
他又忍不住抬头问白肴,毕竟人家虽然也是练气期不过也已经能杀个小半方了,以后要真是公子肴就更了不得了,“你如今是练气期?”
白肴点了点头,少年的面容在月影下更显朦胧,明明眼若桃花目,偏偏又是至清潭水,远处一朵青花,月下婉婉而立,却不及他半分风姿,“练气五层,练气期与其他时候不一样,引气入体共有十二层,只是从十层开始便可以冲击筑基期了,只是单单从练气到筑基,便是很吃灵根好坏的,所以,练气期的基数是很大的,引气入体不难,筑基却很难,很多人一生便停留在练气期了。”
沈晋之看着他眼睛忍不住出了神,鬼使神差地将右手轻轻覆盖在对方的眼眸上。
白肴却不闭上,睫毛长得很,一眨,便是让他掌心一痒。
他大概觉得有趣,轻轻地笑了几声。
这下不光掌心痒了,心里都痒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哑了,双眸微垂,“你之前为什么要舔我啊,你是小狗吗?”
“啊?”白肴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将话题转的那么快,然后有些讪讪道,“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
沈晋之一愣,放下手来便见少年目光坦然,一如既往地清澈,“你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我从很远就闻到了。”
“香气?”
白肴上前一步,嘴角微微弯起来,沈晋之看得动了动喉咙,任凭后者低头轻轻在他的耳朵边,嗅了一下。
他发觉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
那少年的声音也微微有些沙哑,明明这样清澈又这样惑人,“你好香啊,我都饿了。”
惑人到仿佛前世今生都听过一般。
☆、第7章 五行诀
“啊,抱歉了,”少年将头伸了回去,这次总算带了点羞涩,只是眸子依然清亮,“你是不是很不习惯,我们家乡有一种花,可入食,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呢。”
月光似纱,唯独少年的容颜清明而蛊惑人心。
回到房间后沈晋之还有点回不过神,因为体谅沈晋之的睡眠,此时白肴在离他不远的地铺上打坐,陈旧的屋里装饰也难掩其姿,白衣清瘦,淡定自若。
他的思绪如少年指尖白蒙蒙的光丝,一缕一缕,淡淡幽微。
沈晋之心里十分复杂,他自小风流又花心,这也不完全是不肯真心,他对每一个人都真心,只是每一段真心都早早地停止在他厌倦之后,像宋妍莲,他有真心,真心地喜爱过,只是那喜爱的程度到不了爱,于是他清晰地明白,这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真心。
那个自小受过高等教育的母亲,轻轻抚了一把高高编织起来的发髻,睨着眼睛看他,说,爱是细水长流,是日渐深厚,你这样的算什么真心?
沈晋之依旧一脸小爷生性便是如此潇洒豁达,既然要这样麻烦,那小爷也无在乎什么真心真爱了,于是摆摆手依旧花天酒地。
但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是爱未到深处罢了。
不,现在的关键是……他从来不曾喜欢过男孩子啊,从前那狐朋狗友里纵是有过这种风气,可大部分人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即使如此他也毫无兴趣,他确定自己更在乎于少女清亮的语调,柔美的容貌,有致的弧线。
那少年美则美矣,可半分少女的柔软都没有。
倒还真是美貌惑人不成?
沈晋之思之甚烦,倒头便睡,一夜匆忙,醒来已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