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朔没想到景回霖如此大方和气,这下他在众位弟子之中的形象自然又高大上了两分。
除了谭朔外,还有两人也决定独自行走,这天资优越者,多是心高气傲的主,这队伍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更加短小的。
沈晋之想了想,也走出了队伍。
沈晋之入宗最晚,这里的人其实多少也有些交情了,他十分格格不入,且他也宁愿格格不入。
虽然这里凶险万分,但是他根本稳不下心跟随着队伍去找肴,他宁可单独出来,况且万瑞宗与落紫宗见到了也不会有好脸色,他若是在队伍里根本不方便与肴见面,若是单独出来,遇到肴,说是旧友应当就要方便一些。
景回霖对这四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那正气凛然的眼眸中也含着几分戾气。
沈晋之是掉头走的,他回到分岔口,想了想便决定走万瑞宗那一队的路口。
虽然听闻这里不过是万瑞宗的第二支队伍,可是他们必然会和第一支队伍会和,难做的有这个想法的人可不少,沈晋之察觉到这里似乎有其他人的气息,说不好那种感觉,只能说更像是一种直觉,沈晋之先是装作进了另一个路口,又乘着隐蔽时贴了一张隐匿符。
贴符时他都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在那紫霞山里,那少年认认真真地将他自己所有珍贵的符录尽数地给他看。
沈晋之定了定神,不远不近地跟着,只怕跟得近了被人察觉,若是被人察觉,以这万瑞宗和落紫宗的关系,说不定上来便是大动干戈。
万瑞宗的队伍要比落紫宗的队伍和谐安详得多,这也是自然,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第二支队伍,冒险和甜头都是让第一支队伍完成的,所以他们也兴致缺缺,只要中规中矩地完成任务便好。
然而这塔实在是太大了,沈晋之原本跟得很牢,结果不知道哪里飘来了一阵浓烈的黑雾,也不过是几呼吸的时间,等到那黑雾散去,万瑞宗的队伍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沈晋之暗自懊恼,然而他还没说什么,旁边已经有人显了形。
果然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跟着万瑞宗,是个面色有些失望的男修,看那服饰,似乎是申灵宗的。
他显然也是跟丢了,沈晋之加大防备,虽然已经跟丢了万瑞宗,但是并不打算让这人发现,沈晋之只是轻轻感受一番,便知这人的灵力定然在自己之上。
异变突生,不远处又是一阵黑雾传来,这次不同的是,黑雾的前面跟着一名蓝衣少年,不,不是跟着,显然那黑雾正在追着蓝衣少年,那距离太远,沈晋之看不大清楚,不过那名申灵宗的弟子在他前面,他也知蓝衣是万瑞宗的服饰,便决定要将这名蓝衣少年拦下来。
然而那蓝衣少年显然是在玩命地跑呢,直接路过了申灵宗的男修,沈晋之便忽然听到惨叫一声,那黑雾已经紧紧缠绕住了那名男修。
沈晋之心下一突,那黑雾竟然似怪物似得狠狠吸取着那名男修的精气灵气,或许是太过突然,这名男修没有准备,不过是几息之间,他的肉体已经可见般地干瘪下来。
沈晋之心下觉得有些恶心,这黑雾不知是什么可怖东西,于是决定拔腿就跑,然而那蓝衣少年已经跑过了他的身边。
不过模糊一眼,沈晋之的身体便僵住了。
沈晋之不顾身后那诡异难测的黑雾,直接便撕下了身上的隐匿符,向前用尽力气喊了一声。
“肴——!”
那蓝衣少年愕然地转过身,山间明月一般的清俊无双。
☆、第50章
两人都来不及错愕,后面的黑雾依然在蔓延过来。
趁着这点时间,少年抛过来一张符录,沈晋之依然还有些恍惚,不过灵力已经注入,身体便极快地轻盈起来,看来是张神行符。
大概也是觉得这样地躲避不是办法,沈晋之福至心灵地往后甩了两张符,两张都是风符,原本是顾倚为了让沈晋之锻炼在强风下的能力而准备的,当然还有雷符雨符,沈晋之觉得那只是顾倚说的好听,单纯想拿他找个乐子罢了。
那黑雾诡异得很,沈晋之原本只是试一试,却没想到真的起了效果,风符符咒亮起,那黑雾顿了顿,向后散去了些,沈晋之和肴自然抓起时间便跑,也不知哪里有了个暗门,两人进了那暗门,还来不及看那暗门里有些什么,肴便把指尖咬出一点血,飞快地在石门上画起咒文。
沈晋之看不大懂,但是似乎是避魔咒之类的。
暗门内是一间屋子,肴燃了一张光符,所幸这暗门内只是一间很普通,也被洗劫一空的屋子,只剩下一张石床,几张石凳,以及一个堆满灰尘的蒲团。
沈晋之第一时间便是去看肴的脸,昏暗的石屋里,他细细打量着那曾经受伤过的一边,少年的面容果真全然复原了,他心情放下来,又有些放不下来。
肴一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沈晋之也不知说些什么,也看着他。
沈晋之想他原本跟着那支万瑞宗的队伍,不动声色地找到他,好好看一看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然后潇洒一点,高兴一点,别提以前之前所有不幸的事,也不问为什么,就那么简简单单像一个旧友打个招呼。
毕竟,他那时候面对的就是公子肴了,一个原文中根本无法把握的人,可能见不了多少面,渐行渐远地变成陌生人了,他或越来越强大,然后爱上纪初莲,然后一直强大,不会再是紫霞山小镇上那个孩子气的少年了。
可是现在他什么轻松的表情都做不出来,那对面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欣喜也没有难过,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得没有波纹,只是如今,倒像是……满含委屈。
对,就是委屈。
沈晋之觉得自己无措起来,他面前这个人哪里是公子肴,分明只是肴而已,只是那个紫霞山小镇上的少年,孩子气得让他担忧。
“肴……你……上次的伤?”
不论如何,总要人打破沉默,沈晋之虽然不想再提及这些事,但是也不能将这些事留在心中。
他面前的只是肴,而还不是公子肴,他和肴没有芥蒂,是恍若相识多年的旧友,也生死相依过,所以也不能有芥蒂。
肴垂下眼眸,道:“我去了万瑞宗,治好了。”
肴和以前一样,沈晋之不着边地想,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那个噩梦中一半腐烂一半绝色的少年终于渐渐隐下去,但是他又和以前不大一样,从前的肴对着他要高兴得多,现在生疏地低着头,仿佛他们没有相熟一样。
这短短一句,沈晋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东西。
他又想,我怎么可以不去找他呢。
他一个人去万瑞宗,人家那么庞大的宗门,他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五灵根,人家也只会觉得他是一个五灵根,他那时带着伤,到底怎么去了万瑞宗,又怎么到了万瑞宗,又怎么进了万瑞宗……
这其中的艰难险阻,沈晋之什么都不知道,他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肴见他不说话,抬起眸子看他,忽然道:“我们以前约好要一起修炼的。”
这一句,也是百般委屈。
沈晋之轻轻道:“对不起。”
他以为他是公子肴,就放任他去了。
那时候他执意去救萧雪薇,那毁了容的少年也由得他去,他问他疼不疼,他说不,他就不去管了,可是怎么会不疼呢,可是为什么忍着疼呢,那是因为……他想和他在一块吧。
为什么不呢,他们原本约好的,像是那些传奇故事里那样,在尘世间年幼时两个人做了挚友,去了修仙界也一齐修行,于是双双奇遇一番,生死依托一番,互相僚机一番,总之……便是一世的挚友了。
因为凡间的落魄年幼时,他们还只拥有彼此罢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公子肴呢,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那样戾气城府的人呢,他那时候只是肴而已,他对沈晋之好到莫名其妙,可是沈晋之也不觉得奇怪,因为那是肴。
肴不说话。
沈晋之忽然向前一步搂住少年的肩膀,心跳的很快。
“对不起,没去找你。”
少年似乎是愣了愣,停了半晌,将手环住他的腰。
沈晋之见他不说话,刚想放开他看看是怎么个神情状态,腰却被骤然抱紧了,对方原本只是环着,现下却抱的很紧。
“我很想你。”
那声音有些哑,又很好听,沈晋之有些恍惚。
“我很想你……阿晋,这里太大了,我只认得你。”
可是他没去找他。
沈晋之觉得自己心口疼,怪怪的。
可就是疼,特别心疼。
于是他压下心底所有奇怪的,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是单纯地反抱了少年。
沈晋之以前是个特别好的情人,他也不知为何,忽然用那类似对着情人的语气安慰他道:“我也想你。”
就是觉得合适,也觉得应该,不去问什么,哪怕他心里已经感知到这种情绪的苗头,但还是第一时间压了下去,什么都不再想,只想好好抱着这个少年。
原来这么思念,奇怪,他想,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过他原来这么思念他,这个孩子气的肴,还不是公子肴的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