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壁上的灯和方才那个火莲灯所散发的火焰形态又截然不同,一则烈直,一则柔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借着这幽火,风甫凌注意到墙上的纹样竟是云纹。和修士乃至神界偏爱的祥云纹几乎没有区别。风甫凌生出了点疑惑,他就是对神界修士界和魔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没兴趣,当然也知道魔和修士,和神界乃是不同族群间的死敌。这种仇敌关系应当源远流长,自有传说起,便存在了。
既然是这样的死敌,那么通常他们的审美偏好也应该是迥然不同的,但怪也怪在这里了,双方的衣着显然没有什么相似点,建筑的风格却出奇地相似。如果说刚才他在那片住宅区看到的房子院落只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个长暝的外观和墙壁云纹就不得不让他心里打个问号了。
风甫凌又偏头借着灯光看了看那些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暗光的纹样,及至听到项融问了他一声:“看什么?”
他才摇摇头,收回了视线:“没什么。”
其实像不像的,和自己也没什么干系。风甫凌想。
那侍者引着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一道又一道弯,方才停下了,殿室的门开着,他抬手撩起一道帘子,转过来道:“项大人,君上正等着您。”说罢,他又对风甫凌略一欠身,做出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偏厅。”
风甫凌点了点头,远远望了殿中一眼,只看见空寂的殿室,和半道挺立的背影。他心里莫名有些纠葛难言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总是出乎风甫凌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以为自己其实是不那么在意的。
风甫凌暗暗地摇了摇头,就跟着那侍者离开了。
项融那边,当然是在跟风悯昭汇报带风甫凌回来的过程,末了他总结道:“甫凌身上的魔气,确与君上是同一种。”
风悯昭听了,就幽幽叹了口气,“若非我当年……”当年如何,他却没有再说了。
这话项融当然不能搭腔,也没勇气搭腔。对于魔君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这件陈年旧事,他和齐喑少不了私下讨论过,甫凌他娘到底会是谁,结果齐喑就有理有据地丢给他了一个魔君版……爱恨情仇的故事。如果项融听过狗血这个词的话,他一定会在故事前添上狗血这个定语。
照齐喑的回忆,风甫凌必定是当年魔君施展禁术后失踪的几年折腾出来的,那时正好是管钰死后的年月,他道多半是魔君伤心欲绝,以至于和人间和管钰长相相似的女子有了纠葛,结果那女子后来发现君上心里有的是管钰,由爱生恨,反目成仇,连生了孩子都不让君上知道。
虽然项融知道齐喑不会告诉自己更隐秘的事,比如那个禁术是个什么术之类,但他告诉了自己的,当然都在可八卦范围内,项融暗地里琢磨过后,也觉得齐喑这猜想虽然略显生硬,好像跟君上的性格对不大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情形了。
要不然,有哪个当娘的会直接把自己儿子丢了,连个日后相认的信物都不留,任他自生自灭?哪怕有一点点的喜欢,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更不会根本不让魔君知道甫凌的存在了。
项融暗自摇头,心想真是一笔糊涂账啊。
思量间,风悯昭已经道:“你妹一事,你可已有决断?”
项融神色一黯,却是摇摇头,“请君上容属下再考虑一段时间,属下……”
“我知道你难以决断,只是再拖,也不能拖过下个月底了,不然她就要魂飞魄散。”
“……属下明白。”项融面露哀色,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属下发现小萸命格与夏荆歌相同,不知……”
风悯昭沉默了一会,方道:“那个术法,你不必想了,他自己尚且是不全之灵,帮了你,他不就又得废一小半?你若是想问我愿不愿意强行助你施法……我也需事先和你明说,夏荆歌肯不肯助我等一臂之力,我们都拿他有用处,若用他来救你妹妹,就算我答应你,别的六部之魔也不会答应。”
“……”项融也沉默了一阵,方才低声道,“属下明白。”
风悯昭看着他,沉声道:“你明白就好。你妹妹……你去看看她吧。”说着,他挥了挥手,这是示意项融下去了。项融行了礼,半垂着头转身离开。
等他走出去了,风悯昭又叫侍者去带风甫凌。
风甫凌才喝了一杯魔域的茶,比人间的还清苦许多,他不明白这怎么就能成了待客的茶水,喝起来真的舒畅?见那侍者来领自己,他果断放下那盏漆黑的茶杯,站起来跟他走了。
风甫凌的夜视能力自然是极好,刚进魔君那见人的殿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站立在魔君身后的那名不像侍者的魔,看着自己露出了略微讶异的神情。风甫凌便多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似一本正经地又站着不动了。
为什么说是看似一本正经呢。因为风甫凌一眼就看穿了这个人绝对是假正经的本质。别问为什么,这是直觉。
果然,下一刻,这个魔就用实际行动展示了他的言行是有多么的不一。只见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君上,属下先行告退。”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拿眼睛去觑风甫凌,然后在听到魔君一句“恩,你去吧。”的声音中,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看起来他似乎是很想旁听一下风悯昭和风甫凌父子初会的对话内容的,可惜风悯昭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于是他只好一本正经地,实则极不甘地,恋恋不舍地,只差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经过风甫凌身边的时候,他还肆无忌惮地盯着风甫凌看了好一阵,风甫凌见他皱着眉,好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懒得去猜测了。
该知道的时候,自己总会知道。
那魔离开后,魔君就踱步到了风甫凌面前。
就这样,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好一阵,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跟比拼耐力似的。整个大厅安静得能听到火焰燃烧时忽大忽小忽高忽低的细微风和声。最后这诡异的寂静是在风悯昭突然的剧烈咳嗽中打破的。风甫凌见他咳得撕心裂肺,又无侍从在旁,左右看看,就去旁边的桌边摸了摸茶壶,见是暖的,便给他倒了一杯水。
风悯昭一杯热水喝下去润肺,果然是要好了一点。他缓下了咳嗽,斜眼瞅瞅风甫凌,终于开口道:“今年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闻言,风甫凌的神色是极淡然的,或者说是显得有那么些漠不在乎的,他语气平淡地回道:“听说了。”除此之外,风甫凌不知道该拿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魔君,总不能喜极而泣,或是愤怒地指责吧?他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似乎也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只能暂时当个意外,淡然处之了。
风悯昭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和无波无澜的话,倒是笑了:“其实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果然是我孩子了。”
“……”这都要见了才能确定,风甫凌的心情再度微妙了起来,有一瞬间简直不想认这个爹了。
风悯昭等了一瞬,见他一句回话也没有,很有点无奈地道:“你好歹也回个话么,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跟你……咳,娘亲一般。”他仿佛不习惯似的,停顿了一下,才把这句话说完了。
风甫凌这才转了转视线,看到风悯昭脸上,为他那句话感到奇怪,也突然有些细微的愤怒,像是平地里忽地腾起了一窜小火苗,不是特别热,但它静静地焚着,发出细微但持续的热度,让人不能随意忽略。风甫凌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她?”
他以为眼前这个在人间作为大人恐吓小孩目标人物的魔君至少也该发火,但他并没有发火,只是冒犯该是有的,他愣了一会儿,也不说话,走到窗户跟前站住了。风甫凌一步也不退让地跟了上去,在他身后站定。从他这里,只能看到窗外一片虚无黑暗,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洞,把这里的魔和人全都罩了进去。
还是人间的窗景好一些。风甫凌心里冒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等着风悯昭的答案,等了很久,一般人或许就要以为等不到答案了,但风甫凌是个淡定又有耐心的魔,他并不担心等不到答案,也不急于等到答案。该有答案的时候,他想他会知道。
果然,魔君风悯昭的耐性大抵是不如风甫凌的。他终于转过身来,直视风甫凌的眼睛道:“喜欢了许多年,然而儿女情长,在立场面前并没什么用。该反目时,总归还是要反目成仇的。”
风甫凌一怔,他又不是蠢人,哪会听不明白这世上能和魔立场不同的都有哪些,竟脱口就追问了起来:“修士?那是谁?”问完,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原来他真的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在意的。他还是想知道的。
这次他却没有等到确切的答案,尽管风甫凌认为自己应该知情,但风悯昭似乎打定了主意闭口不提,他沉默了一会,就转了话题道:“你既然是我儿子,本该自幼接受我族正规教育,方能成就大器。如今你虽有幸能习得我风氏入门心法,毕竟是耽搁了二十几年,现在竟然还只是半桶水也不到的意欲期,难免让人笑掉大牙。我欲送你进试炼之域潜心修习数月,待你有所进益,再正式认你回来,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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