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甫凌瞟了周围一圈,立刻有不少好奇的视线收了回去。“没事。”风甫凌安慰着他,自己却微微皱起了眉。他低头看了两眼自己和夏荆歌长度恰如其分的窄袖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做,继续拉着他走了。
“我们要换件袖口宽大的衣裳。”走了一段路风甫凌忽道。
“啊?”夏荆歌跟不上他的思路,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我觉得这件挺好。……不好吗?”认真说起来,黎玉冲除了把夏荆歌那件火凤袍烧掉了,并没有在衣着上亏待过他们。每年他俩的衣裳都由黎玉冲准备,在准备前他还会问他们想要什么模样的衣裳,什么颜色,什么布料,都要问清楚。就跟对此有异样执着似的。
然而夏荆歌和风甫凌两个对此毫不在意,绫罗绸缎能穿,粗布麻衫也能穿。现在他们两个穿的就是粗布麻衫,这是为逃跑做准备的一部分,因为风甫凌说穿得简陋一点更容易混迹在人群里。夏荆歌对红尘界不熟,自然是听他的。因而他不太明白风甫凌怎么又会认为这衣裳不好了。
“……罢了。”风甫凌看看他,小弧度晃了晃拉着夏荆歌的手,唇角抿出一段细微到几不可见的弧度,“这样也好,走罢。”
“??”
夏荆歌又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过他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探究到底,也就揭过不想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到了一个人烟稀少之处。此地空旷四方,地面全由青石方板铺就,正中一块高大的汉白玉立墙,墙正中又挂着一张暗红漆的木榜,榜边缘隐隐闪着流云银光,榜上首是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驱邪榜。
榜上挂着一个个矩形的木牌,木牌上也都显了苍劲的黑字,少则二三字,多则七八字。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个个类似任务的名称,名字也算风格迥异,花样颇多。一些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一些又恨不能把任务内容都堆出来。那些字既非写上也非刻上,而是由法术附着而出,晃眼一望,隐隐便有流光烁银之彩。
每个木牌侧边都有凹痕,从一个到五个不等。
五个凹痕的木牌只有一个,孤零零挂在驱邪榜这三个大字的下边。其他木牌都在那木牌之下,有多有少,一个凹痕的木牌最多,都挂在最底下。这些木牌并非一个一个整齐排列,而是零零落落地挂在榜上,许多木牌之间有大量空格,显然是那里原有木牌,都叫人取走了。
只有一个衣裳洗得发白的中年妇人徘徊在这红榜前。那中年妇人生得膘肥体圆,整个人就跟一个保满的梭子一般,中间圆两头尖,也亏得她竟没有摔倒,站得稳稳地。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打磨得光滑的铁锨,深吸了一口气,像要给自己勇气一样慢慢将手伸向了其中一个木牌。
她还没拿到,斜地里伸出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掌,拿起了旁边一个木牌。这似乎干扰了那妇人,她停下了手,看向手的主人。
“这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年约十六,生得清隽秀气的少年。这少年只穿着一身单青色的粗布衣裳,甚至比这妇女还不如。一只衣袖随意地挽起一幅来,露出一截清瘦玉白的胳膊。那衣袖也不见他撸下来弄规整了,瞧着就跟她那二儿子一般是不在意仪表外相的松散性格。偏生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做便有不同的效果,他只往这一站,便悠悠散出股子写意的气质来。
他问话的另一个清俊英朗少年也是一样,一身单玄粗布衣裳,穿得极简,却是从衣襟袖口到袍脚都一丝不苟,就连他衣裳上的褶皱纹路都仿佛透着听话规整的气息。这少年分明生得极俊,却是生人勿近般地冷着一张脸。若非他背上背了一把俏生生的红缨长剑,平地里给他添了一丝生气,妇人都要怀疑他是哪里来的修罗了。
这么一打量,妇人便万万不敢小瞧了他们。
这年头还能如他们这般瘦的人必然是修士,而且不是一般的修士。
寻常的修士哪能不天天吃荤食?绝对无法像这两个人一样这么清瘦清瘦的。
这两位至少是五六重天以上的修士。妇人心道。她听闻只有那些神仙一般的修士,才能长时间不吃不喝地辟谷。
你道她为何如此笃定?
却原来是从前太阳所能提供的能量消失殆尽,只能靠月亮来提供后,高大的植物都难以生长,从前喜阳的植物更是纷纷死亡。能挺过这场突如其来浩劫的植物极少,有也转变成了只靠月光所产生的清灵之气便可生长的植物。自植物大批死亡后,人们能吃的素食已经锐减,相当紧缺。修士们十年前抛弃天上那些筛子一样的结界纷纷进入红尘界后,又更加剧了素食的紧缺。
后来能吃的素食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寻常人要吃一顿素食已经比天塌之前穷苦人家吃一顿荤食还困难了。寻常修士因着人数众多,也只能吃起了那些气杂荤浊之食。
荤食又分两种,一种是天塌地陷前的正常荤食,一种是天塌之后,被魔气侵蚀的动物做成的荤食。
近些年,打一开始就未被魔气沾染过的干净肉食也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贵,他们家一直吃的便是那些沾了魔气又被净化的肉食。
原本一直好好的,有云剑派和黎真人罩着他们,为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吃食净化,他们吃了,除了胖些也不怕生那些奇奇怪怪的魔病。
可从前两日起,城中便渐渐起了流言,说是那些吃食净化不干净了,已有人因此生起奇怪病来。
妇人原是将信将疑,直到昨日她那天生体弱的小儿子手臂变得乌青僵硬,好好的一只手几乎要成了一块冒黑气的熏松木,方知那流言竟是真的。
请了大夫也是有心开不出药,只因那药引是叫茹枝香,寻常只有修士才有,妇人去修士的药铺询了价,却是他们家如何也付不起的天价。
不得已,她今日才壮着胆子来瞧这给修士们看的驱邪榜,期冀着能找到一个她一家子接得了的任务。便是她小儿子那只手没得救了,也不能叫他继续恶化下去,不能叫家里其他人也生了那等怪病。
妇人不认为这两个修士真的不明白驱邪榜是做什么的,她也不敢贸然和两名修士搭话,便拿着铁锨小心地退到一旁,想等他们挑完任务自己再过去。
事情的发展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那清俊修士并未回答,直接摇了摇头,接过木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才激活了任务说明,看起来还像是意外激活的。
木牌节节展开,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竹简。那竹简上的字也不是刻上去的,同样是由法术附着。如今竹料也十分紧缺,往上头刻字用一个丢一个完全是铺张浪费,即便是财大气粗负责发布驱邪榜的云剑派也不干这等会被戳着鼻梁骂的事。
这两个少年自然是夏荆歌和风甫凌。夏荆歌见风甫凌也弄不明白,便指着竹简问这妇人:“请问大婶,这是做什么的?”
“这是驱邪榜呀。这上头写着呢。”妇人吃了一惊,暗暗又打量他两个一眼,小心翼翼问道:“二位道长可是闭关许久才出来?”
夏荆歌点点头,神情和软地笑道:“我们闭关十二年,出来已经不认识外头的世界了。”
“果真如此。”这妇人见他笑吟吟脾气很好的模样,便知他必不是那等恶形恶状的修士,神态立时轻松了许多,也笑起来,“道长可问对人了,要说这驱邪榜的来历,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无责任小剧场233:
黎玉冲:过几日给你们俩做几套衣服,你们想要什么款式,什么布料,什么颜色的?
夏荆歌:你还我火凤袍
黎玉冲(神色不变):你穿青色罢,你穿青色有气质
夏荆歌(嘟囔):又出不去,穿给谁看?
黎玉冲(不理他,面向风甫凌):你又要穿什么?
风甫凌:随便
黎玉冲:你穿玄色好看,回头我叫裁缝给你裁一件绣金边的玄色衣裳。精神又有格调。
风甫凌:……
#来自颜控黎掌门的季常#
第27章 闻听病症救孩童,消除魔气遇故人
不多时,这妇人便将驱邪榜的来历讲得一清二楚了。刨开她那些夹杂恭维的词句,夏荆歌能够很明白地了解到,驱邪榜完全是无奈的产物。要说这个,还得从修士们的脾性和进阶途径说起,修士都是靠入定进阶的,也就是说不论一个修士心法高低,只要他坐修的时间越长,他所能获得的自身灵力就越多。
修士的心法又普遍要求修士们心如止水,因此越是能耐高的修士,越不爱掺和什么魔界和神界的纠纷,任你外面打得天昏地暗,我就是在我的小结界里怡怡然地闭关,我就是不出来,我就是不掺和。
坊间至今有传闻,许多六七八重天的高能修士压根就没出现过,人修魔之战持续了这么多年,至今全靠一些扫尾的修士撑场面。这种信誓旦旦的传言可能是从修士内部传出来,也可能是从魔族那边传过来,真假不论,效果必然是有的。不少人因此认为修士就是一盘散沙,毅然投靠了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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