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血仇,要杀到何时才是个头,夏荆歌也想不出来。哪怕以后他出马把那些魔族战士的修为吸光,他们也还有孩子,有徒弟,这些魔会把仇记到夏荆歌头上,九华派头上,就像风悯昭虽死了,残存的九华派弟子仍会把仇记到风甫凌头上一样。
哪怕谁都知道,归根结底风甫凌这个半路认回去的新魔君同九华派的血仇是沾不上什么干系的。
夏荆歌自己也知道,按照道理他是该同自己的师兄弟们一样理所应当把这笔账转记到风甫凌头上。但另一方面,仿佛又有一个以第三者的、冷酷的目光看着所有事情发生的自己,在漠然地把每个人,每件事分门别类地装到他划分的那些框框架架中。
当然,夏荆歌对风甫凌会善待普通百姓的推断是基于他对百年前的风甫凌的了解,如今究竟是怎样的光景,还要以后慢慢探知才能晓得。况且,谁又知道普通百姓就乐意往后依附一群魔生活呢?他们聚拢在九华派山脚下,总有他们选择这里的理由。
夏荆歌在城中宽阔的大街上走了一段时间,感觉着这些离他其实不是特别遥远的生民百态,有拄拐的老人禺禺而行,有稚龄的孩童欢笑奔跑,有成年的行者稳健执方,亦有中年的妇人絮絮前进。
总是各不相同,各有他们的喜怒哀乐愁欢,一个人的想象力再丰富,一个卜算系统的预判再严谨,也不可能归得完一个人将有可能遭遇的那些平常的、罕见的、乃至奇怪的事情。这就是世事的无常和多样性,所以命盘上的情劫,哪怕它是过了明路的,实际到了夏荆歌如今的情况,它还能代表什么呢?
夏荆歌想不出它还能代表什么。自己确实是在出生前就已断了情劫了,今生所遭遇的,只风甫凌一个尚能与这个词搭上些边,归到他的一生命理之中,便不是风甫凌,也须是风甫凌了。——到了此时此刻,夏荆歌隐隐地有些回过味来了,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不愿意师兄同自己提情劫是别个谁的。
……在他那已经有些找不见的心里,大抵他认的只有风甫凌一个。哪怕明知没有比风甫凌这个魔是自己情劫更糟糕的事了……他仍然是只认,也只愿意认风甫凌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这一点,夏荆歌仿佛一下子就轻松了些。他又稍微逛了逛,就回了九华派。
夏荆歌是走过庭院的时候才觉察到现在派中氛围不太对的。莫说诺大一个庭院没见着一个人影,哪怕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这岂不是太不正常了。
他想了想,便在庭中驻了足。回到自己院中,多半是无法及时获知这异样寂静的缘由的,所以他选择干脆在这平日最是人流出入之地等待。
果然没等多久,他就遇上了急飞而过又骤然停下的步空。李步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夏荆歌面前,说道:“师叔,可找到您了,请快随我去议事堂。”
“何事?”
“天上来了一位使者,要见您!”
夏荆歌一怔,也唤了飞剑,一边飞一边问:“天界怎么来人了?”九华派怎么着从前也是天界在修士界的桥头堡、马前卒,这被灭派进红尘界都一百年过去了,修士界同魔域也打了一百多年,至今才来个使者传达天意,又不是当真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要认真说起来,好听点是天界办事太没效率,难听点就该是不体恤修士界了。
李步空就道:“天界行事,哪是我们猜得着的?”说着他瞧瞧夏荆歌那副一看就特别能保守秘密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弟子倒是听说,原本百年前就要来找掌门的,结果掌门居然闭关去了,生生把这见天使的时间拖后了一百年。那使者刚来时,仿佛因此责问了掌门两句。”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夏荆歌心里仿佛触摸到了什么。
“弟子这不是端茶送水兼跑腿的嘛,这就……稍微听了几耳朵。”
夏荆歌听了,颇有些了然地看着李步空,笑道:“你师父差你来的吧。”
李步空摸摸鼻子,嘟囔道:“师叔您既然猜到了,那就别说出来了嘛。不然我师父晓得了,该多不好意思。”
“那你当我没说过好了,我又不会去同你师父提及此事。”
李步空又嘿嘿一笑,行礼道:“多谢师叔!”
夏荆歌思绪已经转回天上来使,才不与他贫。几个心念电闪之间,他已经断定,这闭关百年,与天使来访之事,该是有些关联了。
他进了议事堂,方才看到堂中只天使与柳向尘二人。两人身前都是一杯袅袅生白烟的热茶,略略一看,都未动得。
再看那天使,乃是一名看模样端方温和的女子,她瞧见了夏荆歌,只微微一顿,眉眼间便生了些脉脉温情出来。
“你来啦。”她说。音似温水静淌,余波绕案。
第109章 天下大道已失势,天界官方无诚意
夏荆歌见了她,不知怎的也是微微一愣,他往前走几步,向他二人均行了礼,正要找个位子也坐下,那天使竟招招手,冲他道:“你来这边坐吧,让我好生瞧瞧你。”
她这番反应颇有些奇怪,夏荆歌自然不会立刻应下,但又觉这天女这么做总不会没有适合的理由,就去看柳向尘。
柳向尘这时也道:“你就坐她旁边吧。”
夏荆歌再无疑虑,依言走到那女子身旁的椅子上坐了。那女子又盯着他细细瞧了片刻,方才笑道:“原该百年前就来见你的,谁想你突然闭关去了,只好等到你这几日出关。”
夏荆歌也看着她,总觉她眉眼之间有些……不禁问道:“您是?”
那女子笑了笑:“我亦原出九华派,说来是你此生生母。”
夏荆歌不免愣怔,此时此刻,夏荆歌面对着这个自打自己出生就飞升,从未见过面的飞来母亲,竟也不知自己作何感想,又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算得是情理之中的。
他有些木木地瞅着喻青荞。喻青荞见他无甚反应,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事,我已晓得了。命虽天定,运却自转,你的命虽然我早就已知晓,你往后的种种劫数福道却是应运而生,随时移,从世易,漫说是我,哪怕是天人古神都不能全数提前侦知。如今你走到这步境地,我们也是意外过的。”
夏荆歌静静地听着,并没有什么感触。无论是什么样的命运,总要人去做了,才能应验成真。所以才有卜筮可趋吉避凶之法,卜得吉者便去做,凶者则不做,那么命运也就改变了。
当然也有些事,是明知大凶也不得不去做的,譬如吸魔族魔气,因为那是他存在的意义。倘若他不做,魔族就更容易伤他,修士也难理解他,更甚者,天界费了这许多力气造出他也就失去了意义。
思及此,夏荆歌忽然想到,自自己入红尘界这百多年来,实际上还没有将自己的人生意义有效地发挥出来。
他想了想,便对自己的母亲道:“您这次下红尘界,是为何事而来?”
喻青荞约莫是听他提起正事,也略收了一番叙旧的温情,肃容道:“是为反攻魔域而来。”
夏荆歌一点不意外,心道:总算是来了。
他亦知,自己必然是要在这场大反攻中扮演利器的角色。
喻青荞接着道:“既然你已知自己身份,我也就不用再解释一遍了。此番反攻魔域,须由你打头阵,先将红尘界收复回来。”说到这,喻青荞顿了顿,又道,“原本这于你是极易之事,可惜你闭了百年关,这百年里,魔域已研发出一种依靠叛变修士搭建的防御阵法,专门以此对付你,此番你们再想收回整个红尘界,就不那么容易了。”
夏荆歌点了点头,却忽然道:“红尘界原本也不是我们的啊。”
喻青荞仿佛是一噎,回道:“从前红尘界至少是崇道不崇魔的。”
夏荆歌又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这是说失道的时代到来了么?”
他这话一出,柳向尘立刻沉了脸斥他:“这样的玩笑怎么开得?”神仙是道的绝对捍卫者,在神仙面前说道失了,那不就跟一个人说你家祖坟好像被掘了一样失礼么?哪怕喻青荞曾经是九华派弟子,还是夏荆歌生母,但她飞升得早,对夏荆歌未见得能有多少感情。如今喻青荞又是代表的天界来与九华派交涉,于公于私,总不能让她觉着夏荆歌不好。约莫出于类似的考量,柳向尘就抢先把夏荆歌的一时嘴快打成玩笑了。
柳向尘显然是谨慎了些,喻青荞看起来还比较随意,仿佛并不介意夏荆歌这番说法。她冲柳向尘摆了摆手,然后对夏荆歌道:“你说的没错,失道的时代已然到来了。”
夏荆歌原本不过是信口那么一说,并未深想,谁想喻青荞她作为一个天界的使者,居然就真的承认了。夏荆歌随即又想到,他母亲的说法是有些道理的。所谓失道,自修士界集体掉入红尘界,这个现象就已经有些不可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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