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谦之的面色更苍白了些,眼睛也凹陷了下去,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眼中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盯着自己半天也没有说上一句。
“前辈。”任仲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隐隐有些恐惧面前之人,却不知道这些恐惧因何而来,半天才吐出一个词。
卓谦之随意的点了点头,就像是在之前矿洞中一般冷漠疏离的看着任仲,慢慢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筑基成功,那我们便互不相欠。日后还是各走各路为好。”
任仲呆愣在了原地,他知道卓谦之本就是要留在小灵界中,自己如今筑基成功,则必然要离开此处,难道他,是要自己一人离开?任仲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要去往何处?”
那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开口没有丝毫留情,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早已设计好的一般,“与你何干?”
“我……”任仲张了张嘴,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自己的丹田之中向上涌起,不由得打起了冷颤,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与卓谦之顶多就是利用关系,那人要走,他自然拦不住,却还是忍不住抬步跟上那人。
卓谦之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只是挑了挑眉,转身便走,任仲麻木的跟在其背后,丹田中传来的阴寒之感,让他几乎迈不动步子,声音也打着寒颤,“前辈,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突然,他感到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的喉咙滑了进来,随后,那困扰他的寒气散去了不少。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身前的卓谦之却突然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冷冷道,“若是你能追上我,便可以与我一起。”随后,他飞快的向前走去。
任仲心中一喜,正欲抬步,却觉得自己的衣摆下方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股子细腻的香味传入鼻尖,使他心中的不安莫名减少了一些,不知怎得,面前卓谦之的背影也已然模糊不清。
任仲犹豫了一下,低声喊道,“前辈。”他心知不会有回应,还是喊了。
正在此时,任仲感觉一直冰冷的骨骼突出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平和低沉的声线在自己耳边响起,“嗯,我在。”
任仲哆嗦了一下,反手扣住手心里的手指,死死的攥住,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知的,可他就是如此确定,这人,一定是卓谦之!
眼前的一切慢慢消失,任仲发觉自己仍坐在当时的蒲团之上,而卓谦之,正半蹲在自己面前,他的右手还被自己握在了手心中。周围的不朽花虽然消失了大半,可空气中尽是自己之前闻过的清香。
任仲闭了闭眼,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绪,刚才是,心魔么?
任仲正想开口,却被卓谦之一把摔开了手,他一愣,神念发散而出,见卓谦之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表情也有些奇怪,他从未见过此种表情的卓谦之,心中不由得一颤,莫非,自己仍在心魔之中?
卓谦之皱着眉头,仿佛嫌弃一般看了看任仲抓过的右手,不知从哪摸出一块布,狠狠地擦了几下,才冷冷开口,“你身体里的杂质排出不少,先去洗洗。”
任仲看了看自己发黑的双手,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果然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黏附在了上面,味道,也确实不怎么好闻。
他十分清楚,心魔装作卓谦之诱惑自己还是疏远自己,都是想要自己随他而去,如今卓谦之如此说,便知自己已然不在心魔之中。
第105章 噬阴针
真正的卓谦之站在眼前,让任仲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心魔幻境中的经历,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他最恐惧的,还是最渴求的,都被心魔剥开了坚硬的外壳,鲜血淋漓地直接呈现在了面前,让他根本来不及逃避,只得就此深陷,万劫不复。
任仲的嘴唇微微抖了一下,心知卓谦之定然不知心魔幻境中的具体情形,故而低着头掩住自己的表情,也不敢随意探查,直接起身奔向温泉。
任仲清醒之后便发觉外周灵气自发的与自己体内的法力相互呼应,此种状态之下,调动外周灵气也更加容易。本来滞留在经脉中的精气也在筑基之时尽数被肉身吸收,不知是不是任仲的错觉,他隐隐觉得发力之时自己的肉身有精光闪过,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任仲在温泉边将身上衣物除去,单手掐诀,瞬间一面巨大的水墙成型,其中水属性的法力流转,周围聚集的灵气之多让他都略显诧异。
练气期之时他使用水墙术自然不会如此轻松,更何况,眼前这面水墙远比之前坚固的多!他总算真正意识到筑基期与练气期之间的真正差距,无怪乎筑基期修士将练气期修士视作蝼蚁。
任仲轻叹一声,在岸边随意将身上的污迹清洗了一番,才步入温泉之中,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周身的黑污乃是身体内杂质排出的痕迹,倒也不怎么在意,不过他仍记得最后自己服下的那颗含有蝎毒的筑基丹,若非毒药刺激,或许他根本就难以进阶筑基。莫非,这蝎毒还有刺激丹田收缩之效?任仲思来想去,也只得出了这一种解释。
任仲发现自己的丹田在筑基丹和灵力的作用下已然扩大了数倍,若说以前是一汪水潭,那么筑基之后,水潭已然变成了一片湖泊,其中沉淀了小半微微泛蓝的液状法力,如此情况,倒像是已然达到了筑基初期顶峰一般!
任仲想起自己服用了整整二十颗筑基丹,自然知道自己达到筑基初期顶峰乃是药力作用,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自己炼制的丹药品质不好,还是自己的资质着实太差。
他试着用弄水灵诀梳理了一下体内的法力,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发觉体内完全没有中毒的现象,想起自己在心魔幻境中吞入腹中的丹药,心知应该是卓谦之已然将解毒丹喂予自己。
任仲低下头,盯住自己的左手,意识到卓谦之当时不顾那些排出的杂质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又想起阵法之中化为灰烬的不朽,鼻尖仿佛仍被那股子香气围绕,心知这些便是唤回自己神志的契机。
任仲隐隐觉得,自己从未像那刻一般,如此的靠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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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任仲整理完毕离开温泉,便知卓谦之仍在药园之中,如今他神念之力收放更加自如,再无凝滞之感,距离如此之远也清晰的感觉到了卓谦之面上的表情。
任仲觉得那人仿佛在等待自己,脚下不由得快了几分,随后,他意识到,卓谦之周身的灵压代表着,他已经达到了筑基初期。
饶是他早已在心中构想了数遍,真正见到卓谦之之时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悸动,口中的苦涩之感让他明白,那心魔看似消失殆尽,却已然深深的扎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走到药园边,见卓谦之回过身看向自己,只得挪动起仿佛僵硬了双腿,张口半天才吐出一句,“多谢前辈相助。”
卓谦之盯着他半天,走上前伸手搭住他的命门,神念探查了一番,见他全身法力稳定,并无其他不妥,才开口问道,“你当时遭遇了两次心魔?”
任仲一愣,心魔幻境中的情景顿时浮现在了眼前,他狠狠的捏住手指,不知自己是怎么找回的声音,“不错,前辈是如何得知的?”
卓谦之面色平静,对于任仲在幻境之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倒像是毫无兴趣,“十日之前,我见你本要挣脱幻境而出,却又突然深陷其中,便知那乌兰诺的魂魄必然对你有所影响,不借助外力你很难脱困而出。幻境层层相套,呈现的无不是期望恐惧之事,其中,恐惧最易使人动摇。”
任仲恍惚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意志坚定,却在心魔之前暴露无余,若不是卓谦之出手相助,或许自己便会深陷心魔再无神志……他隐约听见卓谦之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任何时候,都要明确自己真正所想,切莫因恐惧欲望失了本心。”
“本心……前辈,我筑基耗费了多久?”任仲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失了视觉,如此,卓谦之也很难从自己的眼中看出什么,他自己向前迈动了一步,见面前之人并无躲闪之意,伸出手,将自己埋进了那人怀中,下颌也卡进那人的肩窝之中。
卓谦之身体僵硬了一下,像是不习惯任仲如此的亲昵,见任仲并无其他动作,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四月而已,倒也算不上太久。”
任仲心知卓谦之如此动作大多只是安慰之故,却发觉自己愈发不能离开那人的怀抱。
“前辈,阵法还能撑多久?”任仲不松手,在卓谦之耳边问道。他心知自己与卓谦之两人达到筑基期却仍滞留在小灵界中,必然是卓谦之对于阵法的改进之故。
“不久,顶多十日。”卓谦之开口后,向后退了一步,任仲也不在纠缠,松开了抱住卓谦之的双手。正在此时,便见卓谦之一翻手,一个黑色的石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卓谦之看了任仲一眼,将石盒抛出,“看看罢。”
“给我?”任仲有些发愣,他伸手抓住那个手掌大的石盒,随即打了开来。只见其中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八枚漆黑的针状法器,其中的阴寒之力扑面而来,就在开盒的一瞬间,二十八根黑针一起颤动,像是拥有灵智一般朝着任仲发出了一股戾气,却被他轻松化解,他微微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这针并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