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竹墨就像一条泡发了的海带一样贴在地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楚常怀当场就捡了条树枝狠狠地戳了下去:你也有今天!!
“那么大的水,你为啥没死?!”
“因为那人杀我的方法不对!”
竹墨捂着被戳了的脑袋,一张俊美的脸配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这“美人湿身图”简直闪瞎眼!
“杀人还要什么方法?刀落见血,干脆利落。即使是通灵者失血过多也会死的。”
“我又不是人!!”
竹墨这破罐子破摔的一喊,引来了少年十分无语的侧视。
“即使你骂自己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的。”
竹墨干脆什么也不说了,抽出楚常怀腰间的匕首,冲着自己的胳膊就是深深一下。一道口子被划开,却没有血流出来,并且那道口子很快就恢复了原样,那纤长白皙的腕上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
竹墨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我就说我不是人了。”
虽然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但楚常怀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捏着拳头道:“这么说即使我怎么打你你也不会死的对吧?把我以前所有的担心全部还回来!!”
看着在一堆废墟中还能吵起来的少年,完颜溪默默摇头。只要自己人没事,任周围怎么翻天地覆、死伤无数,都不会去在意,甚至不会受到一点影响,这便是楚常怀。如此护短之人,好掌控,但其执念反而是最可怕的。可为一人而背弃天下,也不知成为他重要之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躲开楚常怀的拳头,竹墨跳到一边,刚好看见僵在原地的江霁月。青年淡色的眸子似是蒙上了一层雾,眼角也泛着红。看到这一幕,竹墨心里没由来的一堵,走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肩,谁知青年看见他眼眶反而更红了。
“小、小月,你、你怎么了?”竹墨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父亲为了救他死了,连尸体都没了。而你又为了对抗玄暝大帝差点重伤,他当然伤心了。”旁边的楚常怀接口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自从他到了那个地方后见了无数次,都有些麻木了。而且自己力量达不到,保护不了别人又能怪谁呢?
听了楚常怀的话,江霁月僵了一下,然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是啊,都怪我,我要是没有出来,父玛也不会……”
竹墨没听完就把对方拥到了怀里,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是人。更没有父母这种东西,所以也不能理解你伤心的原因。但我知道,真正重要的人是不希望看到我们为他们如此伤心的。竹墨重要的人曾经告诉过竹墨,只要竹墨一直笑着对他来说便是最幸福的事了。我也希望小月能一直笑着,这样竹墨也能感觉到幸福的。”
“况且,若是选一个人留下来,主上也会选少主你的。”旁边的星刖也开口道:“而属下也会全心全力培养您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首领。”即使身上血迹未干,但男人的口气却无比坚定。
“可是,父玛的遗体……”
“我们阴阳家不是有个传说吗?只有最尊贵的人才能得到西漠灵兽——月光鱼的庇护。以水为路,送其归去,灵根散于自然。”星刖的声音很轻柔,就像江霁月小时候为他讲述西漠传说时的一样。但只有男人自己才知道他说这话时有多无力,无论骗了谁都骗不了自己:“这,就是‘水祭’啊……”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他话尾的颤音。
【星刖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了,连霁儿都叫你叔父了,叫声大哥会怎样?】
【星刖你还是多笑一笑的好,虽然有些慎人。来,给大哥笑一个。】
有些不正经还总是为难人又大大咧咧的男人,竟落到了如此尸骨不能入土、灵魂不得安息的境地。他那样的人,究竟犯了什么错,让老天如此待他?那人一生唯一犯的错也只是收留他罢了。
耀月,你帮我受了诅咒,我还你一个强大的阴阳家又有何妨?
正在男人下定决心之时,却没察觉到一旁的完颜溪正看着他,少年默叹:“这颗臣星终于要步上历史舞台了。”之前被王星遮挡了的光芒,也终于要耀眼于世了。
神树因为竹墨而不见,留下的大坑被黑袍人引来的水注入,形成了一潭湖。这湖形似半月,所以取名为星月湖。而竹墨也成为了阴阳家的大祭司——仅次于阴阳家家主的存在。江霁月则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新一任家主。
在得知竹墨成为大祭司后,楚常怀理直气壮的嘲讽了一番。说这小子贪慕权势。却也在离别之际拍了拍对方此时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肩膀,道了句:“珍重。”再见就不用了,他已经对西漠有了深深的阴影。
沙漠之中,因为有了充足的食物——阴阳家人提供,强壮的代步工具——驼蜥,靠谱的指路人——小沙鼠豚豚。而显得特别悠闲的楚常怀感叹道:“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的赶到昭华,结果最终还是要走,总感觉自己在瞎折腾。”
半天没等到回复,往旁边看一眼,发现完颜溪正低头皱眉想着什么。
“这么小就皱眉,小心老了一脸褶子。”若不是距离问题,他真的很想上去抚平那片褶皱。
“常怀。”少年转过头,无比认真的说道:“那个黑袍人你不在意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那人灵阶高,灵力强,但并不似玄暝大帝那样杀心重。”楚常怀若有所思道:“他对付竹墨的前两招只守不攻,而最后一招留下的生机也很多。这明显与玄暝大帝杀光我们的命令不符。那男人对谁都是命令的口气,暂且抛去上下属关系不谈,能来救人,那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就是合作关系。”
有时只要楚常怀的情绪不失控,他的分析能力才是他最致命的武器。完颜溪承认,在这点上他永远比不过。他所知道的都只是硬记下来的,而楚常怀却能通过观察举出很多东西,即使是没见过的,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而此时,还不成型的少年,所需的只是一个让他扩充知识的机会罢了。
“知道吗?那人对付竹墨的第一招是‘水滴石穿’九式中的一招‘水刃’,而第二招也是其中的一招,名为‘细雨无声’。最后一招则叫‘万浪涛起’。”说到这里少年顿了一下,有些沉重地说道:“而这些都是完颜家的独家绝学。”拥有家族的通灵者一般都不与外界来往,所以家族中的独门灵术别人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只不过他有一个对家族过分执着的舅舅,即使入不了族谱也想要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完颜家人,所以他才有幸见到了很多完颜家的高阶灵术。
楚常怀愣了一下,他知道完颜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道:“说不定是他偷了你们家的秘籍呢?”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能把高阶灵术用到那种地步,不是血统天赋的原因又有谁信?况且,就是因为怕家族灵术外流,完颜家的大多数灵术都是口头传授,写下来的那些也不过是些低阶的。
“放心吧,若他真是你完颜家人,那也是被逼的。你看,玄暝大帝不也是拿江耀月威胁星刖吗?”虽然嘴上这么安慰着,但楚常怀知道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看那两个人的互动,说是被逼的谁信啊?!不过那黑袍人暗中护住了他们倒是真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完颜溪点了点头,勉强暂时认同了楚常怀的说法。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横穿瑕州,直到嵬州北越之地。听长辈们说,北越有大片的草原,那里被狼神守护,一直都风调雨顺,水草充足,牛羊壮美。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在那里长住,只是……”楚常怀转头:“小溪,你会和我一起吗?”
少年这样问着,却又没等对方开口,又道:“你还是回天灵山吧。玄暝大帝再怎么变态也不敢打到那里去的,这样你也安全。总比和我一起流浪的好。你和我不一样,至少你还有个可以回去的归宿。”
楚常怀越说越难受,转过头盯着一片黄沙一个人纠结。却听那边完颜溪轻声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有人惦记的地方就是归宿,所以常怀也是我的归宿啊。”
“真的?”飞快地转过头。
“嗯……其实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小子。”
“什么?”
“为什么每次我想感动一下你都要打破我的幻想啊?!”
“呵~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的实话可以不说出来的!!”
此时此刻,楚常怀还不明白,其实那并不算是答应。他也还没有领悟,即便是归宿,即便有牵挂,也不一定要回到那里去。同样不知道,他们的分离其实并不远。
老祖宗
瑕州和嵬州相邻,以地域为界,黄绿分明,一半草一半沙也确实挺壮观的。
楚常怀指着那片绿油油的草地有些兴奋的说道:“知道一般人看到草地的第一冲动是什么吗?上去打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藏在完颜溪袖子里的小沙鼠一溜烟的跑了出来,在草丛间穿梭起来。然后扒开比它还高的草丛抓到一只飘虫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