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听见前半句时还没回过味来,等到那西把那句话问完之后才蓦地一怔,片刻的沉默之后,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在那西脑中响起:【希望宿主认真对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站在异端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这种事,以后都不要再做了!这些异端们就算再好又怎样?对于这个位面来说,他们是侵略者,他们对这个位面造成的改变是会使整个世界最终走向崩坏的!】系统以相当严厉的口吻说完了这番话后,缓了缓语气又继续道,【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所有人的气运是一个固定值,这个概念宿主能理解吗?】那西在心里“嗯”了一声。
【假设位面中存在一两个异端,他们就会或多或少地抢夺他人的气运,这对世界的正常秩序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如果是数百个、数千个的异端进入这个位面,会有怎样的后果宿主能想象到吗?】联想系统之前所说的世界崩坏,那西脑中也有了个大致的概念,于是试探着问:【他们从人们身上抢到的气运会变得更多一些……?】【这么理解也不算错,但我想宿主已经从知识海里获得了不少信息,异端原本所在的世界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如果文明、科技发展等方面远超于这个位面的人如果来到这个世界,他会因为不习惯而以他的理解层面来对这个世界进行改造,这样的行为即是毁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对于这个位面来说就是秩序的破坏。】系统语毕,又添了一句:【宿主也不想让这个世界走向毁灭吧?】听到系统最后的问话,那西本来还算平静的思绪一瞬混乱——毁灭?要是真的能毁灭……
那西费尽力气制止自己打消那些可怕的念头,然而有那么几秒钟,负面情绪就像是冰冷的藤蔓满满地占据了那西的全部思维,脑海中的景象不断在厉声指责和扭曲的面容中来回切换,绝望从回忆里翻腾而出,本就受到撞击的大脑立刻涌起一阵胀痛。
系统也感到事情不好,大量缓和情绪的能量立刻被输送进那西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稳定住宿主的心神。
那西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手脚冰凉让他不由自主地蜷起了四肢。
他没再多问些什么,刚才发生的思维混乱让那西也不敢再在此刻思考些什么,他召唤了一些光元素聚拢到手心里,就这么搭在枕头边上,掌心的乳白色光元素闪着微光,温暖柔和的感觉有效地安抚了那西的心。
系统也是被那西突然暴动的情绪给唬了一跳,见那西平静下来之后也不敢再多说,只安抚道:【宿主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休息。】感受到来自系统的关心,那西简单地应了一声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侧躺的时候手习惯性地垫到枕头下方,却没想到指尖碰到了一样什么东西,触感好像有些粗糙的样子。
咦……?
那西把枕头掀开,指尖触碰到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居然是一张两端微卷的羊皮纸。
见状,那西揉了揉额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神情。
神殿的治疗室怎么也算是个公用区域,理论上是不会有私人物品被落在这里才对。
那西屈指在那羊皮纸上摩挲了两下,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勾勾手指召来一些光元素,在它们制造出的亮光中将那张羊皮纸摊开。
不大的纸张上写着一句话——「竟然受伤了,今天的表现不合格喔。」
简短的一句话字迹连贯潇洒,笔锋透着自信张扬,右下角的署名则是一个花体的R。
那西看完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先是脸色骤然一变,随后又缓和下来。
这留言应该不是给他的……吧?毕竟治疗室里每天都有伤患来来去去,或许是哪个人给受了伤的朋友的留书?
然而,那西却不知怎么地硬是联想到了那个昨天偷偷潜入他房间里的男人,……难道是被这字迹给人的感觉所影响的?
因为想到了讨厌的人,少年精致的脸在微光中显出些微的别扭,自己曾经被一个同性压制着强摸了几把腰的不爽感再度涌上心头,那西一个没控制好情绪,手上不自觉地使劲,“哗啦”一声就把那张羊皮纸攥成了一把。
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波动似乎有点太大了,那西有些懊恼地将手里捏成一把的羊皮纸重新展开,皱褶抚平,他想了想,决定询问系统:‘环境探测功能一直开着吗?在我进入治疗室之前这里面有人吗?’
【好嘞让本系统看看记录!】系统很快就给出了答复:【记录显示当时到现在都没有异常。】言下之意他是自作多情了?
总觉得就是不那么对劲……对了,刚刚在与阿里对峙的时候,有个让人很不舒服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碍于当时的情形他没法在一堆人里揪出看他的那个家伙……那系统呢?
那西再一次问了系统,可这一次他得到的回答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系统竟然用略带迷茫的电子音问他——【之前哪里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过他?】末了还质疑他是不是因为太紧张而出现了错觉。
可那怎么可能?
那西始终清晰地记得那如芒在背的感觉,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也太令人难忘了,他又怎么可能记错啊……
想多了头疼,得不到答案的那西也只能选择作罢,也许真的是他多心了?这么想着的那西将那已经被抚平了的羊皮纸重新卷起,放回了枕头底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这留言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万一它的主人回来找它,看到它这个状态也不知道会怎么腹诽自己。
如此想着,那西合上眼皮,侧躺着蜷起身体,一阵困倦席卷而来,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那西完全不知道,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不安在他自身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又加深了那么一些。
第二天一早,那西就洗漱完毕,还把治疗室的床铺给整理了一番。
他醒来的时候就自己摸索过后脑勺,伤口已经愈合得连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但是因为受到撞击的力道不轻,到现在头还感觉有那么一点昏昏涨涨的不适感,这种感觉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畴内,并不影响那西行动。
昨天夜里为那西治疗的年轻牧师出现在治疗室门口的时候,那西正好把枕头拍完放回床头,看见年轻牧师的出现,那西立刻冲着对方友好地问了一声好,又为昨晚的治疗向他道谢。
年轻牧师看到整洁的床铺又收到了那西的谢意,立刻对面前这有礼貌的孩子有了一番好感,想到未来很有可能这孩子就会进入神殿成为牧师,对着这名未来的同伴,年轻牧师露出了一抹笑来:“走吧,我送你出去。”
那西点头,从善如流地跟在年轻牧师的身后朝外走。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前脚刚跨出治疗室,身后那西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被那西重又藏到枕头底下的那张纸条突然泛起一阵黑色的光芒来,那抹黑色迅速蔓延至整个羊皮纸的纸面,下一秒,整张羊皮纸蓦地化作齑粉,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赫尔昨晚走前已经将治疗的费用一并结清,那西伤好了直接回去就可以。
“昨晚老师误会你是神眷者的事并没有被传出去,”年轻牧师轻声说道。他已经从他的老师处知道了神眷者这类人背后的秘辛,自然知道这种拥有神祇宠爱的人身后跟随着极大的危险,如果面前这孩子真的是神眷者,等待他的绝不可能有好事。只不过就看这孩子的表现,想必并不知道神眷者是什么吧。想到这里,年轻牧师把未完的话题继续了下去:“你的光元素亲和力非常高,今天的晨祷之后,老师就会把你的情况上报给主教,你——想成为一名牧师,为光明神将福音带到整片光明大陆吗?”
这话可真是正中那西下怀,他踌躇了几秒后就不再犹豫地将他现今逗留城主府就是为了得到进入神殿的推荐信的事情说了一遍,迎着年轻牧师讶然的目光笑得有些羞赧:“我发现自己可以轻松和光元素沟通的事就在不久前,但像我这样住在贫民窟的人根本没办法进入富人区……”
年轻牧师有些同情地拍了拍少年的肩:“放心吧,坚韧可是一名合格的牧师必须具备的品质,我敢说主教一定会喜欢你的。”
显然这话让那西听着十分高兴,他向对方投去感激的一笑,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被他笑得一愣,不太自在地转开脸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领路,只有那牧师自己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因为一个孩子冲他笑而脸红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个叫那西的孩子长得太好,这样的长相要是以后在神殿里得到了锤炼,气质一定圣洁无比。
治疗室就在光明神殿的正殿一侧,到门口也不过几步路而已。
两人绕出正殿大门,从宽阔的草坪中走向神殿大门,才到半路,那西就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拉长了调子由远及近:“你们以为我这么简单就认输了吗!简直图样图森破!”
那西有些愣,图样图森破?
只听到脑中一声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触发关键词“图样图森破”:网络用语,为英文 too young, too simple的谐音,翻译:太年轻,太天真。】那西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那声音的主人猛地一撞,两人齐齐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