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倦,可能因为闷。柏青看她有点恍惚,轻轻让她靠在身上:“怎么了?”
莫令蹭在她怀里,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肥皂味道,带了一点很轻微的水果甜香,是新的香水,萧凡春送的。她俩用的一支香水,柏青硬是要喷她的香水,但这味道其实挺适合她。
莫令靠在她肩膀上,有点犯困。柏青塞了一只耳机给她,她听,是纯音乐。
列车晃呀晃。风吹过来,又吹回去,呼呼的。莫令觉得很安心。这大概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列车摇摇晃晃经过14个街区,她们下车跟着柏简又转了几个弯,走到画廊门口去。画廊在一家奶茶店旁边,得上二楼去,她们买了杯奶茶,一边慢慢悠悠上楼去。
其实莫令没什么理由要来。她自认柏青的每一幅画都看过,毕竟柏青每画一幅画她都在旁边,或者柏青会给她看,这些画她虽然不知道怎么评价,但是都觉得挺有意思的。柏青就喜欢她这么说,笑笑又过去了。
但如今这些画摆在明面上看,她仍然觉得很奇妙。画画在她心里类似一种艺术,她从未想过这些画能进入画廊,做个展览。但柏青又告诉她,生活也是展览的一部分,将这些日常的东西作为艺术也是很重要的,莫令虽然不太懂,但还是能理解一部分。
她有点担心不能喝奶茶,但画廊老板娘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让她随意点。柏青有点害羞,困窘地看着她走来走去,欣赏自己的画:“……怎么样?”
“你忘啦,我看过呀。”莫令说,“但是在画廊里摆着真的,很特别……”
“一个人的想法被装框的感觉确实很特别。”柏青说,“但……其实也有你没看过的。”
莫令一惊,心想柏青居然还有她没看过的画!柏青更加窘迫了:“不是刻意瞒着你。只是……一个惊喜,而且它有点那种……嗯,所以我不好意思给你看。”
……您这语气很不妙啊……
莫令腹诽一下,再不济难道是人体的艺术……?但看柏青的样子,她似乎根本不会觉得那有什么问题。至少在两人上床的时候,柏青之所以害羞也只是因为莫令很主动,她当1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害羞过!
……其实也不是没害羞过,看见莫令穿了一套内衣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害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绞尽脑汁想是什么,柏青带着她往里走,路过那一墙的藤蔓。藤蔓下面放了一排胶带,柏青知道她喜欢胶带,将画做成了胶带,给她送了几卷。据说,这款胶带是卖得最好的。她们又路过玻璃窗,上面挂了几幅小画,是燕子,蓝花丹,和电线杆旁边的落日。
柏青很喜欢蓝花丹,好多张风景里都有这种蓝色小花。莫令一边看,一边想起那个温泉时候的事情,柏青和她说蓝花丹的事情。她看到下面的标题,是《温泉》,瞬间明白过来柏青确实是以那地方的印象为画画的素材,顿时会心一笑。
她们又经过很多副画组成的萤火虫森林的图像,有一张画是湖泊的镜像,里面是深夜的天空以及模糊的星点,系了一条粉色的丝带——是实物,很可爱。柏青就是这么随性的画师。
莫令轻轻问她:“是那天夜晚对不对?”
柏青只是在一边看她,说:“嗯。”
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丝带,想起来不能碰展品,又放下手去。莫令很想问她这是不是那个吻,那个初次恳求的吻,但是未免太煽情,她决定不问。
她们走进里面的房间。房间的一边是一些被光照得发白的房间的内景,有纷飞的窗帘和绿植,感觉十分舒适。莫令此时才后知后觉说:“等下,这不都是我们……”
柏青痴痴看她,眼神十分直接。她一下脸红,在一片的回忆里害羞。柏青真是……该说直接好呢,还是不直接好呢。但很快柏青也觉得不对劲,顿时撇过头去了。莫令走到她身后,凑近了问:“这是你和我一起度过的事情,对吗?”
柏青不说话,在那假装看风景。现在展子还没开,里一个人都没有。莫令偷摸摸地从后搂住她,柏青猝不及防,一下微微有点僵硬:“也没错,但是……”
她抿了抿唇,下了决心:“你回头看。”
莫令松手回头一看,见到那挂了很多奇妙的画。这些画没什么规律,像是明信片挂在上面。有些大,有些小,很奇妙的是,在前面放了一张椅子。柏青拉着她往椅子上坐,说:“你坐下看。”
这些明信片原先主题颜色是米色,本来挂的前后高低都有,看不出线条有什么意思,但坐在某个地方,莫令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啥。这些零碎的照片组成了一个巷子口,越看越眼熟……莫令惊了:“这不是你去我家的那个路口吗!!!”
“对呀。”柏青声音很欢快。
“这个……”莫令大概猜到点想法,但还是有点不懂,“为什么这主要展品是这个?”
柏青手扶着椅子靠背,声音仍然很轻:“因为我自己看到这个会很开心。”
好像也是这样。反正只要柏青开心就行……展品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是考虑给观众看,是给自己看。虽然这展难道不是给柏青搞成对她的大型表白了吗?可……她的直接就是这样的直接。柏青说:“我偷偷画的,在你晚上走的时候……我画得很开心,我想你看到也会很开心,这就够了。”
“确实是这样。”莫令诚心诚意说。
于是柏青笑了,又说:“那我们在这里自拍一张好不好?”
这自然是好的。莫令过了很久还记得那张照片,她总算笑得很自然,柏青的头发落在她肩膀上,交在一起。照片里两人笑得很开心,一脸甜蜜,是看到的人都会称赞的开心照片。那张拍立得照片一直挂在照片夹子上,夹到掉了色都没换过。
70 我是幸福的普通人
明鸥自认自己很普通, 她没有良好的背景,也没有很好的大学学历, 更没有什么巧遇霸总被包养或者是凄惨身世——但在朋友看来,明鸥却是一个挺不普通, 甚至有点奇特的人。她从小作风就挺迥异, 可能遗传自母亲,她的母亲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明鸥不算脾气暴躁, 甚至爱哭, 但实际上内心也一样激进。
她试过因为妈骂了两句而离家出走,一句话不吭走了几天, 被报警找回来的。虽然明鸥自己心知肚明是犟着不肯服输, 但她确实对家里没什么留念。某种程度来说,她也是幸运的,毕竟和差劲的原生家庭割裂有时候需要强大的勇气,而她从小就家庭破碎, 没必要太在乎。
她能和莫令聊到一起也有点类似这样, 不过她从小是因为没有爸爸,才会需要亲戚搭把手照顾。很快外婆去世后,她就一个人长, 变成一个顽强又闷的人。即使是后面变成小白莲花,也不过是外表柔软了点,内心还是硬得很。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很普通——单亲家庭,她认识很多,大家也都是这样过,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她默默地忍受着。并非全是痛苦,但也不是那么快乐,那么就去接受,去创造快乐。某种意义上,她缺少爱,所以才渴望爱。但这还是很普通——在世界上,这样的痛苦太普遍了,甚至不值得同情,她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倒是有一点很好,她坚持并且执着要走自己的路。在大概十几岁的时候,明鸥就深知自己家庭环境不可能会接受自己这个同性恋,转身就填了外地的志愿,并且逐渐割裂和家里的关系。虽然家里确实因为她的疏远感到不适并且挽留,但她很坚决。
明鸥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发过传单,也打过零工。她被渣女骗过,因为胃出血住过院,一个人出院,写书的时候被人谩骂过,黑子满天飞,但似乎也没什么……明鸥惊奇觉得这些好像都变成笑话和谈资,不值一提。
除了对萧凡春。
萧凡春则是那个生来就知道自己是幸运儿的那个。她出生在富裕之家,周围都是有钱人……虽然父亲常年不在家,妈妈却也还算是个温和的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未有过不敢做的事,这只是幸运而已——她深知这点。
她对于明鸥偶尔说起的事情则从不觉得普通。但她其实无法反驳大多数人确实都不太顺心如意的道理,只能沉默听。但明鸥真的觉得很幸福……那就够了。
明鸥真的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
于是某天下午,在床上赖了一上午还没起来的明鸥说:“今天我真的好幸福啊!”
萧凡春在那折衣服,一下儿没反应过来,二下儿反应过来了:“怎么了?”
明鸥衣服其实出乎意料的少,反而萧凡春自己衣服更多。不过她俩都自己折自己的,偶尔明鸥会帮她熨衣服。她在那收拾漏气的袋子,坐在地板上。明鸥抱着一只宜家鲨鱼抱枕起来说:“被子好软和,我好开心啊!”
她在那用脚搓被子,像一只踩奶的小猫。萧凡春被她逗乐了,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去,打算一会才来吸真空。她爬上床去,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