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甭跟我绕!一句话,是不是说我什么了!”李博文说。
“你不配。”马亮说完挂掉了电话。
孙问渠冲他竖了竖拇指:“还是那句话,得亏你是个结巴。”
“滚蛋,”马亮笑了,“你把人怎,怎么了?”
“真没怎么他,”孙问渠靠到椅子上往后仰了仰头,“能把他怎么着的是李叔……我想吃椰蓉面包,皮儿有点儿酥的那种。”
“你上,上辈子是我,儿子吧?”马亮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孙问渠笑着拿出手机,给方驰拨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挺长时间方驰才接了起来:“你在打针了?”
“嗯,”孙问渠看了看手上的针头,很小心地把手放到腿上,“刚戳上,你好点儿没?”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方驰说,“听,我嗓子不哑了,发烧什么的早好了。”
孙问渠笑了笑:“在干嘛呢?”
“我爸妈昨天不是回来了嘛,”方驰说,“今天我叔他们也回来,我一会儿去接,这几天人都开始陆续回来了,比去年人多呢。”
说到亲戚都回来的时候,孙问渠能听得出方驰声音里明显的不安,他笑了笑:“要陪他们打麻将吗?”
“不陪吧,不想。”方驰说。
“那跟我聊天儿吧,”孙问渠说,“你一想我了,马上回屋打电话,咱俩聊。”
“你不陪你爸说说话吗?”方驰问。
“说,跟他说话半小时顶天儿了,说长得打起来,”孙问渠说,“我们还可以视频。”
“……怎么视?”方驰顿了顿。
孙问渠没出声,笑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驰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哎行吧,我就是那个意思。”
“随你啊。”孙问渠笑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之前孙蛇蛇的那套作品名字写错了,是等待不是成长,我说怎么写的时候感觉不够味儿了呢。
第88章
这两天家里人陆续都回来了,方驰一天出去两三回接人,小子兴奋地跟着他来回跑。
爷爷奶奶是最忙碌的,安排吃住,忙活过年的饭菜,如果方驰和方辉吵起来,奶奶还得忙着把他俩赶开。
不过今年方驰兴致不高,一边是心里有事不踏实,一边是心疼跟他一样心里有事儿还得压着的爷爷奶奶,所以方辉照例发表演说的时候只有胡颖兴致不错地一直呛他。
三十儿那天也是老规矩,一大早全家人就都起来了,乱糟糟又热闹地闹着,干活儿的,添乱的,招猫逗狗的。
方驰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亲戚们的话题开始往大学里交女朋友这事儿上转的时候,他起身去了厨房。
“你吃一片儿这个,”爷爷手里拿着个小药盒子,正剥了药片儿往奶奶嘴里放,“挺提神的。”
“参片?”方驰一鼻子就在各种肉香里闻到了洋参含片那种销魂的气味。
“嗯,”爷爷点点头,“还挺提神的。”
方驰听了这话挺心疼的,这些天爷爷奶奶都没睡好,奶奶就躺床上出神,爷爷经常半夜了还在客厅抽烟,就连小子都被家里这样的气氛影响了,连着几天都没上隔壁村找小伙伴玩。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方驰问,“我闲着没什么事儿,要不我帮奶奶砍骨头吧。”
“骨头都砍完了,都这会儿了,也没什么要干的了,”奶奶说,“你要不帮我洗洗菜吧。”
“好,”方驰马上把外套一脱,撸起袖子准备洗菜,一转脸的时候看到了爷爷放在菜盆儿旁边的参片盒子,顿时愣了愣,“这参片哪儿来的啊?”
“哦,张爷爷给我的,”爷爷说,“说是你张叔孝敬他们的。”
方驰没吭声。
张叔一个几十年都生活在农村的中年大叔,怎么可能想得到买参片给张爷爷两口子,而且这个参片……方驰眼熟得很,上面全是英文,根本不是平时药店能买到的那几种。
这是孙问渠拿来的。
或者说这是孙问渠从马亮那儿拿来的。
方驰把一大筐菜洗好,又帮着奶奶都切好之后,才出了厨房,避开屋里一大帮正聊得热闹的亲戚,绕到了后院。
爷爷正带着小子在后院柴垛旁边站着。
“这么大风,别在这儿站着了。”方驰走到他身边。
“你奶奶老想把这些东西都清掉,腾出个空来弄个鱼池子,”爷爷拿烟斗指了指后院堆着的柴和杂物,“我想着开春暖和点儿了就给清一清,彻个池子。”
“养锦鲤吗?”方驰问。
“锦鲤能吃吗?”爷爷也问。
“……那是观赏鱼,就白的金的花的那种。”方驰笑笑。
“那种啊,那种我知道,”爷爷想了想,“我还真没问问你奶奶是想养什么鱼,没准儿她真是想养点儿观赏鱼看看呢?”
方驰笑了:“我觉得挺好的,爷爷,后院可以再种点儿花啊草的,也不用花盆儿,就弄几个轮胎装上土码上就行,开一院子花,多漂亮啊。”
这是孙问渠曾经站在天台上给他说过的话,他在脑子里已经想像过无数次。
“种什么花?”爷爷问。
“铃兰?还有风信子。”方驰说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揉了揉鼻子。
“水渠挺喜欢花花草草的是吧。”爷爷看了他一眼。
“嗯,不过我也……我也喜欢啊。”方驰说得有点儿没底气,他从小到大连根草都没摘过,就他们山里的野花他也全都叫不上名子来,这会儿还说自己喜欢花草,一听就假得很。
爷爷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们爷俩吹风吹够了没啊,”老妈打开门从屋里探出脑袋来,“进屋吧,一会儿煮点儿面吃了。”
“好,我去煮面。”爷爷笑着转身往屋里走。
“爷爷,”方驰在他身后小声叫了一声,犹豫着问了一句,“水渠……是不是来过?”
“嗯?”爷爷回过头。
“那个参片,是进口的,”方驰说,“那是水渠拿来的吧?”
爷爷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是他拿来的。”
本来方驰只是猜想,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确定,听到爷爷的回答时,他整个人都被不知道是吃惊还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包裹住了,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调子:“他来过?”
爷爷转过了身,看着他点了点头:“来过,前几天了。”
“爷爷,”方驰上前去抓住了爷爷的胳膊,“你告诉我,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跑来了!他为什么过来啊?”
孙问渠回家两天了,每天差不多都猫在自己卧室里。
说起来这卧室他还有点儿陌生,搬进这套房子之后,卧室是按他的要求装修和布置的,但弄好之后他就差不多没怎么在家住了,这屋子对于他来说甚至还不如方驰爷爷奶奶家那间小屋子熟悉。
桌上放着几件陶器,杯子,笔筒,都是很糙很拙的风格,古朴而单纯。
这是孙问渠最早做出来的“作品”,让很多人觉得大师孙正志的儿子果然天生就是做陶天才的那几个“作品。”
孙问渠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年做这些东西时的心态和想法了,这么多年他也再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的这些东西,更没有细品过。
现在静下心来,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这几件陶,倒是突然有了一些灵感。
那种最初的时候他想要的,后来被时间和跟老爸之间的纠结磨掉了的最单纯的想法。
孙问渠手指撑着额角,偏着头盯着桌上的陶。
说起来,按他现在的阅历和眼光,这几件东西,还的确是有灵气。
虽然这么想有点儿自夸,不过这的确是他真实的感觉,当年的想法还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他拿过手机,给马亮打了个电话:“关于新的系列,我有点儿新的想法。”
“什,什么?”马亮那边正在剁饺子馅儿,哐哐的,还有不少说说笑笑的声音。
“过两天咱俩见个面再说吧,”孙问渠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那几个小破玩意儿么?”
“就是你给起,起个名儿叫,叫‘初’的那组吗?”马亮问。
“亮子,你真不愧是我兄弟,”孙问渠啧了一声,“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名儿了。”
“我能记,记得好多事儿,呢,”马亮笑着说,“我还记得二,二姐军训裤,裤子绷,开线的事儿。”
“你有种当她面儿说去。”孙问渠乐了。
“不,敢。”马亮说。
“不跟你扯了,你哪天有空了给我电话,我们聊聊。”孙问渠说。
“好。”
马亮今天带着媳妇儿跟他爸妈一块儿去了他姥姥姥爷家过年,一大家子人很热闹,听着电话里的欢声笑语,孙问渠想起了在方驰家过年的场景。
也是热闹得很,笑的闹的吵的打的,乱七八糟折腾得人脑浆子疼,但很有过年的感觉。
相比之下,孙问渠听了听自己家的动静,老爸在书房,老妈和大姐二姐两家人在楼下客厅聊天儿,安静得像是在进行什么正式会谈。
保姆一会儿就回家了,已经在厨房里准备好简单的凉菜,晚上饭店那边会把他家的年夜饭送上门。
这年过的,连点儿烟火味儿都没有。
高贵而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