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他妈从哪儿看出来我会借钱!”孙问渠吼了一声,手一扬,折成了小飞机的菜单从他手指间飞了出去。
方驰偏了偏头,躲开了对着他眼睛飞过来的纸飞机,但菜单折得很尖锐的角还是在他脸上扎了一下。
纸飞机的速度很快,所以虽说是张纸,戳在脸上特别还戳在了伤口上,还是挺疼的,方驰皱皱眉没有说话。
“在我报警之前出去。”孙问渠拿过手机。
方驰没有动,沉默了几秒钟说:“你刚说我进来了就请我吃饭。”
孙问渠压着把手机砸出去的冲动,盯着黑屏在心里默念了大概三十遍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然后抬起头看看他:“成,站着吧。”
方驰双手往外套兜里一插,就那么站在了原地。
孙问渠打电话定了餐,然后开始看电视。
说实话他挺佩服方驰的,看上去也不像是脸皮太厚的人,居然就能这么挺着站这儿就不走了。
孙问渠老觉得胸口堵着点儿什么,这不是揍方驰一顿能解决的,是那种抓不着碰不到包着棉花似的恼火。
方驰在一边安静地站了十多分钟之后,突然开口:“如果十万太多了……”
“啊?”孙问渠正瞪着电视琢磨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冷不丁他一说话吓了一跳。
“少一些也可……”方驰冲着电视的方向说。
孙问渠闭了闭眼睛打断了他的话:“十万是么。”
“是。”方驰很快地转过了头。
“没问题,”孙问渠说,“不过得给我写个借条……”
“行!”方驰的情绪一下就跟之前不同了,马上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那我打个电话叫她过来。”
“等等,”孙问渠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儿,看着他嘴角的伤痕,“这个借条,得你来签。”
“我签?”方驰愣了愣,“钱是……”
“钱是你妈借的,”孙问渠勾勾嘴角,“你亲妈,对吧?”
方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母债子偿嘛,”孙问渠慢悠悠地说着,“同意就借,不同意吃完饭你就可以走了。”
这回方驰沉默了很长时间。
孙问渠也不着急,又慢悠悠地进厨房拿了瓶酸奶喝着。
从厨房遛达出来之后,方驰说了一句:“行。”
“对了,”孙问渠边喝着酸奶边说,“还有个条件。”
“什么?”方驰的眉毛拧了起来,“什么条件?”
“钱还清之前,”孙问渠又走回了他跟前儿,“你得每天过来给我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
话还没说完,方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吃饭了啊?”孙问渠喊。
方驰没理他,哐地一声摔上了门。
“出去别翻墙了啊,”孙问渠继续喊,“走门吧儿子!”
第7章
挺解气的。
孙问渠倒回沙发里,把电视声音调大,很舒服地把腿一架,等着送餐的过来。
早知道只订一份了。
多的那份一会儿拿出去喂流浪猫吧。
孙问渠打了个呵欠,还没吃饭就困了,这闲一天也挺累的。
其实方驰会扭头就走他也不太意外,虽说按这人的脸皮厚度,怎么也得跟他讨价还价一通,然后他再来一句不议价……只是看方驰一提同性恋那表情估计也不会答应。
要答应了才好,折腾一次哪比得上有空就折腾有意思。
看了十来分钟新闻,门铃被按响了。
这回应该是送餐的,孙问渠起身到门边把院门和房门都打开了。
看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人时,他愣了愣。
一个是穿着制服拎着两摞餐盒的送餐员,另一个……是方驰。
“你……”孙问渠忍不住啧了一声。
方驰没说话,低头从他身边挤进了屋里。
“先生是您点的餐吧?”送餐员拿出张单子等着收钱。
送餐的走了之后,孙问渠关好门,把餐盒放到了茶几上,方驰又站回了之前他站的那个位置。
“吃了走?”孙问渠瞅了瞅他,打开餐盒看了看,一闻味儿就觉得没什么食欲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写借条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方驰说。
“因为我信不过方……你妈,”孙问渠把餐盒盖好,坐回沙发里,“什么借条,什么条件,她肯定都答应,然后就没然后了。”
“我也可以这样。”方驰看着他。
“那随便,你可以走。”孙问渠笑了起来,眼睛看着电视,不再说话。
方影混成什么样了不说也看得出来,方驰却不同,看着就知道他的生活比方影要正常得多,至于为什么这俩人会合伙,孙问渠懒得细想。
而现在方驰会来替方影“借”钱,也许是因为母子情深,也许是因为……如果不是方驰走了又回来,他还不太确定,但现在他差不多能猜得到,如果拿不到钱,他没准儿也会有麻烦。
“那你那些条件,”方驰顿了顿才又问了一句,“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孙问渠收起了笑容,声音有些冷,“教你怎么做人。”
感觉到方驰不太愉快的目光之后他又很愉快地笑了起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折腾骗子,方影是没救了,你灌点儿药说不定还能回光返照一把。”
方驰的眉毛拧了拧。
“怎么,不服?”孙问渠伸了个懒腰,“我就这么正直无私。”
“我要拿了钱不认账呢。”方驰说。
“你可以试试啊。”孙问渠笑着说。
接下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只有电视的声音。
孙问渠也不管他,进厨房拿了自己的筷子,坐下准备硬塞几口的时候,方驰终于开了口:“好吧。”
“答应了?”孙问渠说。
“嗯,不过你……不能太过分。”方驰说。
“这个不能保证。”孙问渠说得很干脆。
方驰动了动,孙问渠看了他一眼,感觉这小子的眼神是想扑上来再给自己两拳,但憋了半天之后他只说了一句:“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孙问渠从抽屉里拿了纸笔扔到茶几上:“借条写上。”
从孙问渠家出来之后,方驰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一路踢了四五个垃圾筒都没把堵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恶气踢出来。
要不是那几个人一次没联系上方影就直接堵到了他学校门口报出了他家的地址,要不是他怕这事儿闹大了让本来就生着病的奶奶知道身体吃不消,要不是方影一直求他,说有办法凑齐钱但需要三个月,他根本不可能到孙问渠这里来。
孙问渠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简直想直接抄根棍子往他脸上怼个十万八千次。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方驰又踢翻了一个垃圾筒。
“小驰……”电话一接起来就传出了方影的声音。
“钱明天我拿给你,借条写好,”方驰压着心里的火,“三个月后还不上,你就去坐牢。”
“借到了?”方影惊喜地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能有办法!问谁借的?”
“用不着你管,”方驰咬着牙,“我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听清了,”方影一连串地说,“我马上写好借条明天等你过来,不,我给你送过去。”
“我去拿,”方驰说,“三个月还不上,你去坐牢,如果你敢跑,最好带上小果一起,要不我……”
小果大概是方影唯一的软肋了,她马上说:“我一定,一定,一定会还给你,小驰姐谢谢你,姐不是东西,但真从来没坑过自家人,我一定……”
“行。”方驰说,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没到七点,方驰就去了孙问渠家,他得签了那个什么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的操蛋玩意儿才能拿到钱。
大概是时间有点儿早,门铃按了快十分钟,邻居院里的狗都叫出哮喘了,孙问渠才光个膀子穿着条睡裤一脸不爽地出来开了门。
“几点啊?”孙问渠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签个卖身契这么积极……”
“我还要上课。”方驰说。
“上课?”孙问渠勾勾嘴角,转身的时候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几年级?”
“初二。”方驰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哟,”孙问渠回过头,“反应挺快。”
方驰没说话。
孙问渠往屋里走的时候能看到他睡裤腰那块儿有文身,文的是什么看不出来,不过孙问渠皮肤挺白的,文身被衬得很显眼……
方驰很快地把目光从他腰际挪开了。
茶几上放着张写了字的纸,他拿起来看了看,大概就是这东西了,上面写着“服务合同”。
狗屁的服务合同!
但是让方驰意外的是,孙问渠这笔字写得实在是很漂亮,舒展有力,看着跟字帖似的。
方影说学校有什么要写的东西都找孙问渠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吹牛……
这德性的人,简直是糟践了这么好的字。
“就那个,”孙问渠套了件睡衣从卧室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纸袋,“签吧。”
“钱呢?”方驰问。
孙问渠把手里的纸包往他面前一扔:“赶紧的,我还要睡觉。”
方驰坐到沙发上,拿过纸包打开,里面是扎好的钱,一沓沓的,他数了数,正好十沓,于是拿过了那个“服务合同”开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