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之后,虚青面对这些似乎砍杀不尽的西戎兵同样没有留手,却也不像方才那样迷失了。甚至他还能在这风声鹤唳的战场上空出一点闲暇来,数着身边越来越多的玄铁军。裴凯风与他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刚毅的脸上溅了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满身的煞气。
手腕一热,虚青心中笑问:怎么,你喜欢这副模样的?
宿于玄铁护腕中的那个男人没有搭话。虚青觉得无趣,便收回了看好戏的心思,眼角飘过一道雪白的亮光,虚青心头一跳,他猛地回过头,文霁风不知何时同他分开了一段距离,西戎可汗半伏着身子,如同一批偷袭的恶狼,手中的匕首直取文霁风的后背。
“师弟!”虚青没来得及多想,将挡在面前的障碍全都砍倒,几乎瞬间到了文霁风身边,匕首离师弟不及三尺,虚青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次偷袭。
腰间一凉,虚青感觉到一股凉气从他的腰腹一直通到天灵盖,西戎可汗的匕首还好没有落在师弟的身上。
“师兄!”文霁风一手半抱住虚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愠怒,反手便将偷袭的西戎可汗枭首,周身灵气一盛,文霁风硬是用禁制将身边的包围逼退了三尺。
虚青只是受了伤,自己感觉了一会,应当没有伤及内脏,是以揽着师弟肩膀的手还带着几分力道。已经在他们身边不远的几个玄铁军将士看到了虚青受伤自然是攻势愈发勇猛地朝着他们靠过来。
“师弟……”虚青的声音只是因为腰腹抽疼轻了几分,文霁风却心疼得很。
“师兄不要说话,我帮你将这匕首拔|出来。”文霁风的手落在了虚青腰间,心中担忧,这匕首会不会被淬了毒。身边有了裴凯风等人照应,文霁风也不必防备旁边的西戎兵了,连长剑都因为空不出手直接丢在了地上。
虚青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文霁风一愣,二人还未言说什么,文霁风便觉得脚下的土地一晃,身边场景如同被打乱的春水,喊杀声蓦然消失,身边的人和物也都消弭于黑暗之中。
文霁风还半跪在地上,原本要碰上匕首的左手被虚青握着,直接按在了师兄的腰上。隔着宝宝的布料,文霁风手下的腰身柔韧平滑,没有丝毫的伤疤,更没有什么血迹。
文霁风有些茫然。虚青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站起来:“这么个破幻境,总算是出来了。”
文霁风拾起佩剑跟着起身,看着周身一片灰暗混沌,一时不知道二人身在何处。虚青握着他的手道:“师弟随我来。”
文霁风略懵懂地跟着虚青在这一片灰暗之中穿行,大约走了一刻钟,虚青停了下来,而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黑衣男子,地上还插|着一柄缠绕着灰色雾气的剑。
剑身上的雾气冉冉上升,交织出一片战场厮杀的画面。文霁风定睛一看,画面之中正是他们来此处之前的场景。
西戎王旗已倒,可汗已死,玄铁军于这犹如丧家之犬的西戎军中,显得愈发骁勇。文霁风的目光被一个银黑身影吸引过去,那人一身玄铁铠甲,身材壮硕,身上披着一件暗红披风。若是他没记错,正是虚青在长乘野幻境中的打扮。nm
“元将军多年夙愿已了,不知心情几何?”虚青慢悠悠地问道。从虚青话中便可明白,面前背对着他一直不曾说话的人,便是幻境之中不知去了何处的元婺。
元婺转过身,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鬓角染霜,说不上俊秀却带着正气威严的脸上已是风刀霜刻。元婺开口,声音低沉:“多谢云道长。”
虚青笑道:“虽是帮了将军一个小忙,在下也不过是有自己的心思,受不得将军感激。”
元婺道:“不光是我,我是替这死去的六千兄弟们,向道长道谢。”千年前坤城一战,这些战死的玄铁军英魂不散,浩然罡气撑起了这一方天生的幻境。而元婺死后的悔恨怨愤如同生前那样,引领着这些罡气,成就了虚青与文霁风看到的那些场景。
“元某对坤城一战耿耿于怀,哪知多年执念,却害得我这六千兄弟无法转世超生,只得陪着我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当年坤城战败的时日。”元婺虎目之中带上了几分追忆后悔,文霁风心中多有疑惑,却没有问出声。
“那如今呢?这样之后,元将军心中执念可消解了几分。”虚青问道。
“如今……”元婺有些愣怔,回头看背后的幻影,画面之中,西戎军队奔走四散。元婺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只是聚起剩余的将士,将战场打理干净。
虚青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元将军何必将我们召回来?倒不是我替你做一场戏,同裴将军说些你的真心话。好叫他不要至死都得不到答案。”
元婺摇头:“道长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凯风……”虚青心知,哪是他做的够多,元婺只是不愿旁人同他那裴副将剖白心意罢了。设身处地而想。若是有人顶着他的面容,同师弟掏心掏肺,他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不可。
“当年,坤城正是存亡关头,我却被国师长垣毫无缘由地掳了去。他足足囚禁我七日,待我回到坤城,那里已是一片死地。我替他们守墓几十年,却始终还是未能放下。”多年前的旧事,如今元婺说起,心中还是一阵阵地抽痛,千年里,这些场面在他面前重复了十次百次千次,只是落入在这幻境之中的自己,始终无法挣脱这个梦魇。若非那时遇上四处寻找寄灵之物的云磡,元婺不知自己究竟要花费多久,才能从这个噩梦当中走出来。
虚青心中暗叹,他原以为元婺的执念是几千兄弟战死或是同裴凯风至死不得明了心意,如今看来是他料错了,元婺所恨,不过是未能同玄铁军共存亡。
如他所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只是他还活着,他的兄弟们却都死了。
幻影上的景象变动,玄铁军回了坤城将军府,元婺下令,剩余的兵力清点休整后,不日启程班师回朝。
幻影渐渐变得薄弱,元婺心中的郁结消解,这幻境自然也要渐渐消解了。原本清晰的话语声完全微弱了下去。
景象定在了元婺的房外,回廊中,裴凯风站在元婺身后,面红耳赤地大声同元婺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质询。幻影中的元婺自然要比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许多,他转过身,径直走到裴凯风面前拥住他。
幻影完全消散了。
“元某心愿已了,愿赌服输,这镇魂剑便是云道长的了。”元婺虽是输了,面上却带上了一丝笑容,输的满心欢喜的模样。
虚青摇摇头,一念执着,有时是千年光阴,有时却不过是一个将散未散的假象。
千年太匆匆。
☆、第50章 岂曰无衣·十四
元婺的魂魄,随着背后的幻影一同消弭。
烟消云散后,虚青上前了两步,伸手刚想摸一把恢复原貌的镇魂剑,却忽然被师弟拉住了手。回过头,文霁风看着虚青的眼神十分复杂,面上含着担忧。
“师弟怎么了?”虚青关心地问道。
文霁风犹豫片刻之后,直白问道:“云道长……是怎么回事?”话一说出口,文霁风又有些懊悔,个中缘由师兄未曾同他提起,或许是并不想说出来,他这样刨根问底,未免太鲁莽了。
不过他偷眼看了一下虚青的神色,倒不见师兄有什么异常。只见虚青面上闪过几分追忆,叹息了一声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师弟若是想知道,等我收复了镇魂剑再同师弟细说,免得元将军等急了,可好?”
文霁风点点头,没有再阻拦虚青接下来的动作,即便他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不安,似乎这柄剑有他捉迷不透的力量,或许会把虚青变成另一个人……
虚青握住剑柄,并未将镇魂剑抽出来,文霁风便看到镇魂剑的剑身冒出丝丝缕缕的白光——或许应该是无比精纯的灵力。
如同敲开了一个密封多年的酒坛,蕴藏其中的精纯灵力从缝隙之中流溢出来,伊始不过涓涓细流,却很快汇聚成滔滔巨浪,朝着虚青奔腾而去。看着虚青双目半阖,汹涌的灵力没入他的身体,没有一丝流泻,若不是虚青的神色十分平静沉稳,文霁风恐怕会想办法打断灵力的传输。
这些灵力即便只是在一旁看着,也能感受到其精纯深厚,如此贸然地冲入经脉之中,很可能会造成损伤。只是虚青却是不怕的,即便是换了一具身体,他的魂魄还能从灵力中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本就是千年前他亲自封印其中的灵力,如今重新回到他体内,虽然略有些凝滞,却不难运转,灵力如同浪潮冲洗着经脉,拓宽经脉的同时,将虚青这二十余年来积累于体内的暗伤污垢也一并冲洗而出。
暗色的火焰突然从镇魂剑上蔓延而出,缠绕在虚青身上,而后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文霁风不敢放松心神,紧紧盯着虚青身上的变化。暗色的火焰之中,虚青身上偶有深色的雾气被火焰烧毁驱散,不知是不是文霁风的错觉,黑色的火焰中虚青的面容带上些许从未有过的邪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些暗色的灵火渐渐变浅,由通透的黑变为薄雾似的白色,而后变成纯白之色,缓缓消弭了下去。有浅薄的光影自这剑身薄光中逸散而出,入了这灰暗结界之中,最后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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