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了。”
门被敲了三下之后,诉觞端着药碗推门而入。
“是什么?”少年无声的询问。
“你的嗓子……要喝光。”
苍璧看了看黑漆漆的汤药,又看了看正注视着他的诉觞,有些无奈的一饮而尽。
“连服七日,大概就能看到效果了。”
七天?苍璧苦的直皱眉。仙人不都应该是一颗药丸包治百病,还能长生不老吗?为什么到他这里,就连喝七天的汤药?
因为……你的嗓子恐怕不大好。一眼就看透他在想什么的诉觞压下心中的忧虑,喂了他一颗红色的果实。
“这是长欢果,”诉觞看着少年瞬间舒展的眉眼,缓缓道:“不能多吃。”
苍璧一连吃了四个,然后看着诉觞对他摇头,才打消了继续的念头。
“要出去看看吗?”
可是……天已经黑了。
“不用担心这些。要去看看吗?”
苍璧迟疑着点点头,跟着诉觞走到了梅林。
诉觞在梅树上轻轻一点,整片林子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梅玉。别嗅了……是真的。”诉觞看着少年左嗅嗅,右摸摸,不由得失笑,“只有折下来才会变成美玉。”说着他折了一小支,送给苍璧,“闻一闻。”
苍璧小心的拿着这只玉梅,轻轻嗅了嗅,居然……居然还有梅香。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诉觞,却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酒壶。
“要来一杯吗?”
苍璧摇了摇头。
“这是秘法用梅玉酿的酒,只有这里能喝到,真的不尝尝吗?”诉觞轻轻晃了晃酒壶,苍璧闻到一种佳酿的醇香。
“一……小杯?”苍璧有些不确定的抻出了手,他是在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酒量。
“想多喝也没有。“诉觞给他倒了一杯,“你还吃着药呢。”
苍璧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真的好香啊……他浅浅的抿了一口,惊喜的笑了笑,那种清冽的感觉似乎瞬间充盈了全身,如果他有记忆,这恐怕也是他喝过最好的酒了吧。
“只有一杯,你不能再喝了。”诉觞看了看少年的眼神,好笑的解释道:“这酒有灵气的,你本身没有灵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没有灵根……
是啊,他连灵根都没有。在这样一个世界,没有灵根,就相当于没有力量,就是一个绝对的弱者,这样的自己,真的能自保吗?
“别担心,我可以教你别的,”诉觞不忍看他落寞的眼神,起身劝道。
“不早了,快去睡吧。”
看见他的眼神,苍璧忽然就放下心来,这个人总会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晚安。”
在合上门之前,苍璧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个词,说完之后,他在诉觞诧异的眼神中飞速的关上了房门。
“玉梅醉露……唔……真是好酒。”
正长舒了一口气的苍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猛地被人压在身下!
那人在他发丝之间轻嗅,举动甚是轻佻。
诉觞还没走远!苍璧尽全力挣了挣,压在他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让本王再抱会儿,不然就没机会了,宝贝。”那人轻轻笑了笑,“妖王印……在哪儿?”
又是妖王印!苍璧一时之间说不出自己的感受。
“唔……看来不在你这,不过想来也是……“来人的轻言漫语之中透出别样的狠戾,但没过一会儿就又转为了轻佻:“看的真紧……美人儿,本王先走了,下次再来,必定带你回去。”
苍璧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即将贴上自己的脸颊,他极力偏过头,却丝毫逃脱不了,正当那个温润的触感印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的房门开了……
☆、第4章 妖王印
“你怎么样?”
苍璧摇了摇头,借着诉觞扶他的力道起身。
“……妖王印。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诉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三界初成之际,上古之神曾取天地孕育的第一块灵玉制长生碑、人皇玺与妖王印,这不仅是三界至尊的象征,更拥有极强的力量。人、妖血战之时,人皇玺被击成数片,坠入时空裂缝,而妖王印虽然碎裂却得以保存。但是五十年前,妖王印无故失踪,妖王烛衾愤怒异常。新一轮的战争几乎一触即发,这是三界都不愿看到的场景。所以如今各界都在寻找妖王印的下落。”
“是你……”苍璧攒住诉觞的手,盯着他,“是不是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猜测,但他的内心的确突然涌上了极强的预感。
诉觞轻轻的笑了笑,竟似终于吐出一口气那般放松下来。然后他说:“啊,是我。”
苍璧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
诉觞却偏过头,淡淡道:“妖王印毕竟碎裂,不然你不会迟迟不能发声。”
苍璧只觉得自己的手脚瞬间冰凉,他艰难的退了一步:“竟然真的是我,难怪……那我为什么会被南府的人送上山?”
他握住诉觞的手腕让他看向自己:“为什么,我会被南府的人找到?”
“不早了,”诉觞淡淡的拂开他,“不早了,睡吧。”
“为什么?恩?”
“……”
“你看着我,为什……”
“你一定要让我亲口承认自己把你弄丢了么?”
诉觞忽然出声,语气并不激烈,但正是这种淡淡的哀伤使得苍璧瞬间察觉到了自己过激的情绪。他莫名的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张了张口,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睡吧。”
两个人沉默的僵持了一阵。诉觞突然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苍璧曲了曲手指,然后呆呆的坐在床上。诉觞刚刚的表情和眼神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搅得他心烦意乱。
诉觞诉觞……
自己之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能惹得诉觞这般人物对自己念念不忘,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自己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忘记他。
苍璧端得是满腹疑问,但见诉觞接下来一连几天皆是神思倦怠,这些问题又实在是不好追的太紧。
“手臂太僵硬,剑不要握得太紧。”诉觞帮他摆好位置,又轻轻的皱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
“当……当……”
苍璧猛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闻召钟,天下琼英弟子闻召即返。”诉觞握着他的手挽了一个剑花,“此钟已千年未鸣。”
千年未鸣……可见琼英门发生了大事。
“你不去吗?”苍璧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禁问道。
“调虎离山。”诉觞定定的看着他,“他们的目标是你。”
他们?
“妖王烛衾。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苍璧蓦然想起那天压在自己身上那个人,印在脸上那种触感,那股如烈焰一般的灼热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大人……”诉觞的玉佩泛出一阵青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在朦胧中缓缓现形,他的身影还不甚清晰,但眉宇间的焦急怎么也掩饰不住,“妖王攻山,求大人救我琼英。”
诉觞默默不语。
那老者见状竟立刻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您曾与师祖有过约定,殿下救我琼英。”
诉觞听到“殿下”二字,瞳孔猛地一缩。他一挥手,老者的身影消散于无形。
苍璧立时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可怕,他拉了拉诉觞的衣袖让他看向自己:“去吧,我在这,不会乱走。”
诉觞色神复杂的看着他,叹息道:“你不懂……罢了,在房间里好生呆着,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苍璧乖顺的点点头。
诉觞将发带解开,三千青丝散落而下,他的形象顿时不同起来。
其实诉觞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冷冰冰的,虽然他浓密的睫毛总是能将眼里的孤寂与沉郁遮挡的一丝不落,但是他那种似乎看尽了繁华与倾颓的冷漠却常常拒人千里。但如今头发散开,倒是多了几份柔和与儒雅。
此时的外面大约是杀伐不绝,但他却毫不在意的将这缕银色绑在苍璧的手上。说也奇怪,那发带一贴上少年的皮肤,竟直接首尾相接,连得天衣无缝。
“这上面撰的是驱魔咒,里面有一个小型的空间,我在那放了一把匕首。你合上眼睛……手放在这里……拔·出·来。”
苍璧轻抚着这把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拖拽出来的匕首,满心的喜爱。
“保护好自己。”
诉觞轻轻一抹,发带和匕首全都消失不见。
苍璧轻轻点头,诉觞见后佩剑而去。
他看见那人转身的背影,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按了按,强压下了偷偷跟上去的念头。
地下,隔绝了上面的阳光,隔绝了上面的空气,也隔绝了上面的一切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原本不甚担心的苍璧见诉觞迟迟未归,难免不安了起来。他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第一次感觉到离开诉觞之后,这里竟然安静的如此可怕。
“咳……”
苍璧猛地回头开门,刚好看见诉觞半倚在门框上咳了一口血,见他开门,又一瞬间抹去血丝,挺直了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