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然见方晋那得瑟模样,便开口道:“还多亏二哥替我操心,寻觅到这般好老师。可要说起欢喜,比不上你同萧公子一起时那般欢喜。” 谈起萧和,方晋那纨绔公子便乖乖地闭了嘴。
这其中是为何,也只有方渺然这样的心细之人知晓了。
因着两人关系甚好,多年来也形成几番默契,便未继续这个话题。
方晋告诉方渺然自己被方艮传到此处,也不知又有什么教条絮叨,晚些时辰来找方渺然细说,两人分别前,方晋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方渺然,他告诉她,佛珞其实不是他请来的,是那人主动要来的,自己只是假装做了一回媒介罢了。
方渺然回到房内,把那首佛珞教给她的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下午显得无比漫长,好几次方渺然都想走出房门,但却一步都没有踏出去,她思忖半天,找不到原因。
直到酉时,方渺然才听到房门外传来了佛珞的声音,她这才发现,整个下午,她不过是在等候佛珞罢了。
不一会儿,对方敲门的声音响起,方渺然站起身来去开门,内心虽有些波动但神情淡然,所以当她看到佛珞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是佛姑娘回来了。”
今日的佛珞一反往常,她神色飞扬,见到方渺然那一刻便露出了笑容,方渺然见对方这么欢喜,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去见了什么人。
“方小姐,这琴瑟练得如何?”佛珞率先踏入房门,衣衫就要擦过方渺然的左侧腰间,方渺然见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未得到回复,佛珞转身望向方渺然。她见方渺然沉默不语,便走近对方,想着兴许是方渺然没有练好,便说:“无碍,我们可多加练习。”
“不,佛姑娘,我练习了一下午,想是现下已经可以弹奏给你听。”方渺然一边说一边走到琴瑟旁,也不拖沓,坐正身子便开始弹拨,这乐律每一声都在音律节奏上,不仅如此,佛珞还从中听到了别样的情感,她凝视着方渺然,在揣测仅仅半天时间,这少女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曲毕,方渺然背对着佛珞,佛珞看着她纤弱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感受到了方渺然的情绪有些低落。
“方小姐,此次弹得极佳,只是不知为何我从这声音中听出了几分落寞?”
方渺然其实从一开始佛珞回来就感觉自己很奇怪,明明自己好不容易见着对方有几分欣喜,但看着佛珞会见友人回来如此开心,心中竟有一丝别扭,忍不住去想佛珞是否是去会见心上人。想起佛珞也有心上人,方渺然心中竟有一丝急躁,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不知晓,兴许是一个半月后我便要出嫁了吧,那日我爹回府,告诉我这消息时,我还在这房内练习书画,其实那三太子与我素未谋面,我一想到入宫,心情便有些烦闷。”方渺然虽这样对着佛珞说,但也许只有她自己心中知道,自己烦闷的原由。
佛珞听后轻叹一口气,其实当她第一次听到方渺然要与三太子成婚时,就很惊讶,本以为方渺然会许配给哪家富家子弟,未想过竟然也会卷入官僚纠纷。
“方小姐,我知晓你定是烦闷不已,现下我也无法去让那圣上收回这纸婚约,思来想去也是觉得自己能力薄弱,无法帮方小姐解除烦闷。
只是你心中若是装有什么,大可告诉我,兴许我与你同聊几句,你心情会好些。”佛珞走到方渺然身前轻拍对方的肩膀以表宽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方小姐,晚上来我厢房中找我,我有东西与你分享。”
第9章 第九章
【更近一步】
入夜不久,方渺然便来到了佛珞的房门前,不知对方有什么东西要与自己分享。
方渺然轻叩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开门。
进门盯着佛珞好一会儿,才发现自从佛珞来到方府,便很少穿红色纱衣了,倒是穿那白袍的时间越来越多。
今夜也是如此,佛珞身着白色衣衫,由于身形高挑,穿上这衣衫,显得十分干净利落,若是佛珞又露出那冷淡疏离的表情,倒还有几分英气。
“方小姐来得及时,我正打算让丫鬟去叫你。”佛珞一边说着,一边着手开始拆开那桌上的东西。
其实当方渺然踏入房门开始便闻到了一股香味,现下才又是明白,原来佛珞是要和她分享食物。
“倒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民间有名的陈氏荷叶鸡罢了。”
佛珞说话时,那荷叶鸡外的纸壳正好被拆开了,刚刚被包裹起来的气体顿时散开来,香浓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那鸡肉表面色泽金黄,肉质又白又嫩,还有不少汤汁从鸡肉中流出来。
“方小姐,你尝尝,这鸡肉刚在蒸笼里热了一番,不知道这味道是否还有下午那般好。”佛珞伸手轻轻一捏,那鸡肉就碎成了一小块,那块鸡肉被夹在纤白的手指间送到方渺然嘴边,方渺然小嘴一张,轻轻一咬,那鲜美的味道便涌进了她的舌尖。
佛珞此刻眼中蓄满笑意,看着方渺然的表情,想着这荷叶鸡味道应该不差。
“佛姑娘,这荷叶鸡外焦里嫩,色味俱佳,我很喜欢。”
看得出方渺然是真的喜欢,佛珞又捏下一块鸡肉送到对方嘴边,方渺然对佛珞这动作有些不自然,但却还是张开了嘴。
大约半个时辰,两人竟这样吃了半只鸡,而后则开始谈天说地,谈话中方渺然才知道佛珞原来自幼懂事时便无父无母,后被古鹤楼阁主霄雨收养,在佛珞十六岁时,霄雨外出,至今未归,那人倒也潇洒,直接把阁主的位置传给了佛珞。
佛珞虽在青楼长大,但从小便和霄雨一起逍游江湖,空闲时学习琴瑟,对诗赋作画也有了解,那古鹤楼中的公子哥们也是知晓,佛珞从不卖身,卖艺算不上,心情好了坐在大堂弹一曲,也能赢得众多倾慕。
方渺然则是与佛珞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她是方艮唯一的女儿,有四个哥哥,偏偏个个都生性好玩乐,于是方艮那腔书生意气全都洒在了方渺然的身上,从小方艮便让她熟读各种名人拓本,别家的女孩儿都在绣楼做女红,自己却在房间里临摹字帖,别的女孩儿都在豆冠年华有了心仪之人,自己却沉溺于吟诗作赋。
因着方府宅邸范围也大,方渺然从小很少外出,幼年生活也不过是在这深院大宅中玩闹,实际上很是孤寂。
佛珞就这样一直静静听着方渺然说话,好像自己也被方渺然带入了那样的场景。她凝视着方渺然,似乎自己也有许多未语之言。
方渺然想起了什么停止了说话,她侧身把目光迎上佛珞,两人四目相对,即使脸被盯得通红,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认识佛姑娘以后,生活好像没有那样无趣了,多了些许未知与期盼。”
可佛珞听到这句话,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陷入沉默。
其实方渺然几乎很少从佛珞脸上看得出什么情绪的,虽然有时她会对自己笑,有时会像自己的姊妹一样,但通常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就像此刻,方渺然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说完那句话,对方的神情竟然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思忖间,佛珞才缓缓开口:“难道方小姐对于我频频出现在你生活,不觉得蹊跷?”
方渺然就这样直直盯着佛珞,好久才开口:“今日我二哥告诉我,琴瑟之事,是你主动提议,我听后倒是很诧异,我也想过,佛姑娘身份应是比我想象中复杂,可我实在想不出,我于你而言,有什么利益瓜葛,我想佛姑娘一定不会加害于……”
说话间,佛珞便已经步步逼近方渺然,话还没有说完,两人距离已是咫尺之遥,那种全身僵硬的感觉又来了,此刻她和佛珞的距离太过于接近,方渺然的手指紧紧捏住佛珞的白色衣衫,示意对方不要再靠近自己。
可佛珞偏偏假装没有意会到那意思,她的鼻尖几乎就要贴在方渺然的发丝上。
这时叩门声响起,两人的神思顿时被拉回,先退后一步的是佛珞,而方渺然也紧跟着转过了身。
门外原来是方晋,方晋看到佛珞面无表情先是眼神微闪,又询问方渺然是否在此。不知为何,方渺然听到方晋的声音时,竟有些心虚。
因为方晋上午与自己说好要来找自己的,自己竟然给忘了。
方晋似乎感受到这房内气氛微妙,略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停留,找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借口便离开了。
现下又只剩下两人,想起佛珞刚刚的动作,方渺然几乎想要立马离开这里。房内似乎闷热得快要滴水。
二人沉默片刻,佛珞终于开口:“应是到了方小姐入寝时辰,我送你回房吧。”
房间相距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踏出房门时夜间清风让二人脑子清醒了许多。方渺然脸颊的红晕也渐渐褪去。
把方渺然送到房门口,佛珞开口:“不知方小姐可有兴致与我外出几日?我见你待在府内也是烦闷。”
方渺然对于佛珞的提议是十分心动的,但她想着同佛珞单独出行,心中又有些惊恐,更何况她也不知方艮是否允许她外出游玩。
佛珞似乎看出了方渺然的疑虑,说是方艮老爷那边她前些天已经说好了,并且方晋也一同前往。
方渺然这才想起上午方艮召见方晋,大概是为了叮嘱这事。
她就这样站在门前静候方渺然的回应,方渺然犹豫一番也只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