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兆君一惊:“爆炸?”
话音未落,只见陶吾以接近奥运会最新记录的速度冲出大雅丹堡,冲几人打“趴下”手势。
池渔就地趴卧。
轰然巨响从大雅丹堡深处传出,但那声响过于沉闷、短暂,令人疑心是震源极深的轻微地震,而不是所谓的爆炸。
气浪过了足足半分钟方才扑出那条狭长的通道,堪堪掀起一层沙尘,这让把脑袋埋进沙子的众人显得格外狼狈。
爆炸声停息,池渔第一个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摸去鼻上灰尘,抬脚向入口去。
安兆君气急败坏地拉住她:“你疯了!?”
池渔轻描淡写:“放心,我有数。”
爆破点周围烟尘弥漫,久久不散。但基本上除了圈定的爆破点,受影响的只有走廊天花板,落下几块褐红色涂料皮,露出里侧颜色更深的平整岩壁。
而因为数目较多,被考察组组员有意无视的上锁房间,终于有一扇敞开了门扉。
洛娜爆出一长串拉丁语系感叹句,围着池渔团团转,问她怎么做到如此精准控制爆炸范围和强度。
小池总竖起食指,在唇前轻轻嘘了声,端着高深莫测:“不好意思,在本国,传播炸藥配方是违法行为。”
羊小阳头一次对小池总啧出声,在林鸥耳边悄声说:“爆炸是个幌子,门是陶吾推到的。她力气超大。”
林鸥木然地:“哦。”
安导这回奋而为先,赶在所有人之前进入房间。
门朝里面倒,气浪激起的积尘远比走廊郁勃浓烈浓烈。安兆君进去没一分钟,护目镜便罩上一层尘土。
她自知莽撞,进了房间强迫自己慢下来,一面用防护服内侧拭去视镜上的灰尘,一面小心翼翼往前又走了两步,手下分明感觉到阻碍,她停下来,用膝盖试探性地抵过去。
忽然间,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耳旁也似有清脆的碎裂声。
待大脑分析出那东西可能属于什么,安导僵立片刻,回头冲众人大喊:“不要进来,都出去!出去!”
烟尘渐渐散落,对于眼前出现的画面,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洛娜和羊小阳的第一反应也是扭头冲向最近的洗手间。
房间很大——或者说很长,强光手电甚至照不到门对面的墙壁。
左右两面墙壁相距约在4.5米至5米之间。
除去门后两米见方留出容人之地,房间的其他区域,都被同一种东西铺满了。
池渔扭头看了看牢牢牵着她的陶吾,幽幽地叹了口气,掀开面罩,“报……”警吧。
后两个字被陶吾一手捂在齿间。
奇怪,分明是爆炸现场呆了很久,各人披的沙尘比防护服都厚,陶吾手上却干干净净。
不止于此,还有一种巧克力奶的甜香,池渔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
还真是,浓浓的巧克力奶味,比之前喝的饮料味道更好。
陶吾倏地缩回手,池渔抓回来,看着那缕火苗从掌心萌发,极快地钻入衣袖。
几秒后,池渔在陶吾那双澄黄的眼睛中找到了两簇旺盛的火苗。
累累白骨,映照在陶吾双眼骤然闪起的火光中,烧不尽,消不去。
将这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房间铺满的,是高度到成人腰部的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妖 10瓶;肉肉肉肉 6瓶;喝杯茶再走、意错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蛮力拆门容易,跟别人解释“十厘米的厚重安全门, 陶吾轻轻一碰就倒了”得费不少口舌, 所以爆炸就和羊小阳同林鸥解释的那样,仅是搪塞外人的幌子。
爆破点不能太深, 两边最好不要有其他房间,避免引起连锁反应。化学爆炸对剂量配比要求极为苛刻,氧气浓度增减一分, 威力截然不同, 不小心炸毁了通道, 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深思熟虑后, 池渔把爆破点定在沟谷方向的出口附近。
确切地说, 是靠出口的最后一扇。
前一扇离它三十米,后面转个弯便出了大雅丹堡,就这门洞孤零零杵在那儿, 好像上面刻着“过了这村再没这店,请务必选我”。
巧不巧?
精挑细选打开的居然是盛满尸骨的墓室——可不就是, 那般的长宽比, 就如一具石棺。
洛娜吐了三趟回来, 红发毛糙糙的糊在脑袋上, 酷似一丛步入深秋的枯败红沙柳, 望着一面翻骨骸一面做记录的闵秀, 过会儿,梦游似的问:“报、报警吗?”
“再看看情况。”闵秀忙着记东西,头也不抬道, “目前没有发现人类骸骨。”
说着,她倾斜笔头指向右前方,陶吾刚刚摆好一具脊椎动物的骨骸,头骨顶部对称分布圆形犄角空缺,下颌尖长,根据体型大小,不难分辨原形是一只羊。
闵组长冷峻陈述出的事实并没有安慰到在场任何人或非人,羊小阳“哇”一声哭了,抽噎道:“不、不是人类就、就没关系了吗?”
洛娜拥抱她:“太可怜了,太残酷了,动物也有生存权利的。”
小池总不爱凑热闹,立在往左一步就看不到白骨墓室的拐角,偶尔陶吾进入视野范围,方才不经意地扭头看一眼,同时不自觉抿抿唇,似是回味那股巧克力奶甜香。
几番回味,忽然品出巧克力的苦味。
在洛娜、闵秀、安兆君……甚至林鸥眼里,陶吾的身份一直都很神秘,身手利落,神出鬼没。对外宣称是池渔的贴身助理兼保镖。
也不知是不是话太少,还经常戴着帽檐压低的棒球帽,存在感微乎其微,偶尔叫人看到了,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之类的念头,转眼便将其划为背景板,不多关注。
眼下,这块背景板忽然从幕后走到台前,不假思索地从“抱团取暖”的伶仃骨堆中抽出一块又一块碎骨,她的姿态庄重乃至虔诚,让人忍不住屏息瞩目。
而在陶吾一次次近乎机械的重复动作中,猪、羊、兔一一成形。
猪羊兔、鸡鸭鹅,有些怪模怪样、单凭骨架看不出原形的,兴许不是常见的家禽牲畜。
没多久,各种各样的动物骨骸从白骨墓室摆上走廊,摆到了池渔脚边。
陶吾补全了地上那具猪骨架的后腿骨及踝骨,直起身正要回墓室拿新的,池渔拉住她,“陶吾?”
“嗯?”
“你……”还好吗?
陶吾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里面……那些……”池渔咬了咬下唇,干脆把脑袋凑过去。
——看到那么多骸骨,你会很难过吧?
“不啊。”陶吾说。
池渔稍感意外。
陶吾弯了弯眼眉,浓密羽睫投下深沉的阴影,但遮不住两湾清润的光,不像强作笑颜。
“它们……”她低头看脚旁的猪骨架,“走得并不痛苦。”
池渔指着自己眉心攒出的皱纹,“知道这是什么吗?怀疑。”
陶吾笑出尖尖的虎牙,抬手揉平了,强调:“它们认为死亡是解脱。”
她点点头,加重语气:“相信我。”
行吧。
池渔提了下唇角。
这位可是三五千年前出生,据说在“画”里“沉睡”了数千年的超自然生物——山海经上有名有姓的神兽,驺虞。
能凭血液洞悉生物死之前的经历,能探知甚至修改人的记忆。
池渔差点儿就信了她,就在转身要去外面晒太阳时,余光却看到陶吾近乎茫然地抬手,做了个抬帽檐的动作。
但她穿的是安导带来的新防护服,没有帽檐。
抓了一空,陶吾临时曲起手指,用指关节蹭了蹭额头,怔怔地望着猪骨。
她只有在困惑或不知所措时,才会有类似的下意识举动。
她也有七情六欲,虽然形态多变,单从智慧生物的意识层面来讲,与人类几无差异。
小神兽长大了,秘密越来越多。
池渔没多问,离开前给了陶吾一个触之即收的拥抱。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我会试着了解你。
会的。很快。陶吾望着她的背影,无声说道。
到傍晚,除了天助镇动物保护者协会资深成员洛娜和羊小阳,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对满满一屋子的白骨视若无睹,没有刚见到时的惊惧。
晚餐时间,大家甚至讨论起白骨墓室之所以存在的种种可能性。
话题是羊小阳开起的,彼时她正和洛娜同仇敌忾瞪视对面大啖羊排的林鸥。
也就是看到林鸥吐骨头,羊小阳想到一点:“你们觉不觉得,这是居民留下的厨余垃圾?”
“呃……”林鸥又捡了根羊小排,“专门开房间放啃完的骨头,还上锁,还这么完整,可以,但没必要。”
安兆君道:“这里是秘密基地。大批量投放到沙漠,会被人发现的。”
天助镇称得上是她的故乡,无论如何,她不想让这地方从神秘变成“神秘魔窟”。
“说到这个,”林鸥吐出块碎骨,筷子夹起来送到对面给众人看骨头上的牙印,“你们注意到没有,骨头上好像没有咬痕,也没有切痕,我看到的都很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