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回去给他治伤吧,其他的事我叫玄俭去就好。”沧黎暗暗叹了口气,与蒋仲谷说话时却仍旧是温柔和气的。
辛元害怕沧黎,但实在想念蒋仲谷,见沧黎如今一副和气的样子,左思右想了一阵之后,终于是跟着两人一同去了。
那伤处的毒不很厉害,沧黎那里又不乏上等的好药材,再加上天界各路神仙互相乱送的各种丹药,很快就配制出了解药。
不过,那解药却是用烈酒兑出来的,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涂在伤处上却是让辛元吃了不少痛楚,一张小脸疼得煞白,额头上一层的冷汗。
蒋仲谷一边上药一边轻轻吹着,沧黎就一手支着头,倚在榻上看着。
等一切都停当了,才问道:“你是在哪里遇见这兽的?怎么会惹上他?”
辛元疼得直咬牙,但听沧黎问话终究是不敢不答。
原来他也是这些日子才从狐王身边的小厮那里听说了沧黎再次下凡的事,还听说沧黎为了这一次下凡连神魄都不要了。
他能想到的,让沧黎付出这样代价也要下凡的唯一原因也就是蒋仲谷了。
所以他就寻到了这附近,想要来看看蒋仲谷。
然而,他却没想到,他刚一出了狐族的地界,就被人跟踪了,跟踪他的还明显也是修炼的妖,功力似乎也高他不少。
他这还是百多年来第一次自己偷偷跑出来,所以即使是多了百多年的功力,但也没什么自信,又急着想见蒋仲谷,便在一个土丘后面现出原形,贴着草根狂跑,希望将跟着他的那妖甩掉。
谁知那妖怪鼻子奇灵,很快就追了上来。
辛元心里害怕,自是顾不上方向,乱跑一通的结果就是闷头跑到了一处湖边。
前面没有了去路,后面又没有了退路,辛元只好硬着头皮应对。
对方看上去凶狠、丑陋,但似乎并没有要对他多不利的意思,见他停住不跑了,也就化出人形来,居然是个冷面的青年。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辛元才听出那人的意思。
原是他见了辛元,觉得他的人形和他修炼的年头对不上,又隐约闻到了他身上养元丹的味道,觉得蹊跷便跟了上来。
辛元不敢将养元丹的来历乱说,就更加引起了那人的疑心,说着说着两人竟然就动起手来,他自是不敌对方,虽然是尽力逃走了,但肩上也被伤了一道。
幸好对方显然是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尽管伤口上有毒,却并不是立即致命的。
沧黎笑了笑,早也就知道这是太上老君家那只棺材脸的神兽青岩。
蒋仲谷见沧黎只笑不语,便小心翼翼着试探的问:“仙君……这异兽……是您认得的那个吗?”
沧黎点头道:“确实是,他跟踪辛元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就是看门的习惯改不了,到了下界也不忘自己的职责。”
“职责?”
“他是太上老君的神兽,在上届是专门守着老君的炼丹房的,想来是闻到了辛元身上养元丹的味道,就想问个究竟。”
听得这说法,蒋仲谷心放了一半,不由松了一口气。
既然沧黎不但认得还知道这一切的缘由,自然就会有办法解决。
更何况这事本来也就是需要个解释罢了。
沧黎此时坐得久了,身上伤处酸痛,又见蒋仲谷里外的忙了半天的辛元,渐渐就有些焦躁起来,忍不住连眉头也皱起来。
等蒋仲谷洗好了手回屋的时候便见他喘着粗气、眉头紧锁、额头细汗的样子。
仙君的喜怒蒋仲谷也不好擅自揣测,但眼下他很不高兴这是一定的了,而且看他脸色又是没有血色的灰白,猜他大概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忙将早就泡着的参茶倒了一杯端过去:“是不是又不舒服?”
沧黎缓了口气,稍微稳了稳情绪:“没事……一点而已……没什么大……咳咳……大不了……”
蒋仲谷听得他咳嗽,心下当即就又是惭愧又是内疚。
他忙着帮辛元治伤,倒是忘记了沧黎也是个病人,不但让他劳心费神的配药,还说了那么些的话,如今见他脸色苍白自然就觉得这是自己照顾不利的缘故,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沧黎好受些。
“真的没事……”沧黎笑了一下,借着蒋仲谷为他在后背顺气的姿势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果然是好得多:“等我歇一会儿……就教你降服他的法术……咳……”
蒋仲谷忙摆手:“不急不急!还是要先养好病吧!”
因怕辛元在这里影响了仙君修养,蒋仲谷连忙将他安排去了西厢自己暂时住着的房间去,而后又反身回了沧黎处,等着伺候仙君。
沧黎半靠在床上,一床厚厚的棉被一直盖到胸口。
这一副的病态倒不是沧黎装出来的。
他本就受不得凡间寒气,这时发作全身上下是没有一处暖的。
即使盖着厚厚的被子,身边地上还烧着炭盆,也依旧是冷到骨头里。
蒋仲谷对于他这一身的病不明就里,如何医治缓解也不甚清楚,只能是跟着着急上火,一会儿过去摸摸沧黎的手,一会儿又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每次他一触碰沧黎就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颤栗。
这让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沧黎心下却是只有苦笑。
这寒气他忍了这么久,本也慢慢习惯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蒋仲谷每一下的触摸都像是能让他上瘾的药一样,那一瞬的温暖几乎就击溃了他这长久以来练就的坚持。
他恨不得立刻就将眼前这清瘦的小道士搂在怀里。
想着他的温度,就觉得身上的冰寒难以忍受到让他要发狂的地步。
可偏偏他现在半分唐突蒋仲谷的胆量也没有。
那温暖来了又去,复而又来,来来去去搅得沧黎连牙齿都要跟着打颤一般。
而惹了他的那小道士却是茫然不知,依旧来回毫无用处的忙活着。
沧黎抬眼看着蒋仲谷。
连他自己也知道,那眼神肯定一点也不和善、慈祥什么的,看在蒋仲谷眼里怕只是恶狠狠的,但他也真的是饿得狠了。
蒋仲谷一见他神色,就慌了。
那眼神里似是怨恨,似是责怪,好像还有迫不及待的情绪,他楞了一下,而后连手要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他的确是帮不上半点忙,但他一直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并没有大意或是怠慢,这就让他更是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沧黎眼里那复杂的情绪从何而起。
“仙……仙君……”
沧黎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想要一把将眼前的小道士一把搂过来的冲动,低低咳了两声后才哼了一声,勉强微笑了一下道:“我是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
蒋仲谷听了忙走过来,扶着沧黎躺好,又仔细将被子盖严掖好。
等他把门关好了,看见外面灰暗的天,才猛的想起,仙君到现在还是粒米未进,就算沧黎是上界仙君,现在毕竟是在凡间,又生着病,这样饿着当然是不行的。于是小跑着到厨房里又是忙了一阵,一碗清汤面很快就出了锅。
厨房里山珍海味并不缺,但都不适合沧黎现在的情况,清汤面虽然是寡淡,却胜在易于消化。
等他端着那热腾腾的面进屋的时候,蒋仲谷差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把手里的东西都丢在地上。
原本还好好躺在床上的沧黎这时候几乎蜷缩成一个团,裹在厚厚的棉被里不停地发抖,就算床边的火盆还烧得好好的,他躺着的地方却隐隐冒着寒气,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冻结成冰一样。
蒋仲谷只知道他受不得寒,却不知道他自己还会发寒。
此时日晦,时间已过了正午。
沧黎前两天积攒的寒气这时候完全发作了起来,这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身上冰寒刺骨,所有的伤处都像是再被一根冰锉狠狠的挫着,只疼得他连牙都咬不住了,根本就没留意到蒋仲谷去而又返。
“……这……”蒋仲谷不知所措的站了片刻,想不出好办法之下,便抬手掀起了沧黎的被子。
此刻的沧黎已经有些混沌,少了一层被子也毫无知觉,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周身都冒着寒气。
“……沧……黎!”
蒋仲谷在看见这些的一瞬间,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那莫名而起的痛让他眼睛都发酸。
他捂住了心口。
在看见沧黎受苦的那一瞬,他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那瞬间迸发出来的情绪既陌生又熟悉,就像沧黎的任何不妥当他都应该感同身受并且为之心痛。可明明他很久之前还在抗拒他,即使现在走得近了也是抱着崇敬的心意,那样莫名而复杂的心情跟这些都实在不能联系在一起。
然而,下意识的,他就叫出了沧黎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补足两天滴量,然后明天请个假,我生病鸟…………拉肚子拉的很惨…………o(╯□╰)o
☆、第 45 章
下意识的,他就叫出了沧黎的名字。
但这声音并没引起沧黎的注意,他已经被透骨的酸痛折磨得有些神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