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潇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更多的则涉及到天下大势的变化,说出来太过空中楼阁,他也不便向太史飞鸿解释——总不能说你日后会拐走魔主的宝贝女儿,让苏婴和尚非雀反目吧,他估计连这两人是谁都还闹不明白呢。
“太史飞鸿,你愿意和我走吗?”陆尘潇沉声问道。
“好。”太史飞鸿回答的如意料中的果断。
陆尘潇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回答开心,太史飞鸿这个家伙太好哄了,导致他不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拳头捶到棉花上一样垂头丧气。他忍不住有些质疑原著中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栽在这么一个蠢小子头上的。
这边的陆尘潇还在思索,太史飞鸿已经如释重负地笑出来了:“其实,我刚才一直在胡思乱想……有时觉得自己被分离成了两个自己,两个感情都是真的,偶尔又觉得,阿潇都是利用我……”
“但现在,我真的很高兴。”太史飞鸿用一种云烟般轻飘飘的语气说,“阿潇还是愿意和我说真话的。至于那些还没说的……离开了太衡剑派,是不是可以说了。”
“……是。”陆尘潇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说谎。
“我就知道。”
陆尘潇终于忍受不了太史飞鸿的妄想了,他强制地接过话头,口气很冲:“你怎么知道,我此时此刻没有在骗你?”他几乎是戳着太史飞鸿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痴了。
太史飞鸿一愣,最后叹了一口气:“我有什么资格被你骗呢……”
“什么意思?”
“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太史飞鸿背诵了一段《南华真经》,“一个能有很长元寿的人,何必骗我一个凡人呢?”
太史飞鸿的思维明显还没调整过来。
陆尘潇只想先把鸿丹真经砸他脸上——你以为他牺牲一个分|身,到底是为了什么;再把原著砸他脸上——当主角都如此自贱,你让他们这群炮灰们如何自处?
“……而且,像是阿潇这样的人物,也不屑于说谎吧。”
这句话,让正在火冒三丈的陆尘潇冷静下来。太史飞鸿说这句话的语气如此之笃定,让他的内心泛出一点波澜——有些冷意的嘲讽,说到底,太史飞鸿仍然不真的了解他。只需要他打败自己心底的那点细微的难受,这个少年就是他的囊中物——
陆尘潇正想说话,安抚一下太史飞鸿。这个时候,门内突然出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当下,陆尘潇眉头就是一皱:“怎么回事?”
他往前几步,最终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消失在道路拐角。再回头看屋子,果然,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影消失了。不知为何,陆尘潇有些松了一口气。
……
余琏坐在树梢顶上,他的脸上如一潭死水,并无任何情感上的波动。但是,他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花盆,花盆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清水,中央是一块石头,依稀是莲花绽放状,也不知是何人妙手塑造,石莲栩栩如生,宛若真物。
余琏的手反复摩擦着花盆的边缘,直到一个黄色的小鸟艰难地撞上了树梢,扑凌了一下翅膀,即将坠落的时刻,余琏的表情才微动,他抬起手,掌心朝上,那只肥嘟嘟的小黄鸡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原来你是真的不会飞啊。”
余琏感慨地说。
一提及这个话题,大自在天就是暴跳如雷:“叽叽叽叽叽叽……(你还真以为大多数的能飞的妖怪都会飞吗?那是天赋神通,你封印了我的神通,还故意折腾了这么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又这么刁难人的吗?)”
大自在天骂了一大堆,但余琏的反应淡淡的,只是嗯了一下。
“叽叽?(心情不好?)”
余琏沉吟了一下:“应该说,有些复杂吧。”他很诚恳地交代,“本来想的很简单,对方帮我解除天魔法咒,我以身相许报答就好。但貌似对方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而且……总有一种要插入别人恋爱关系的错觉。”
说到这里,余琏颇有些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大自在天觉得余琏的回答简直槽点颇多,他愤怒道:“叽叽叽叽叽叽……(以身相许?你以为你是报恩的妖精吗?)”
“不行吗?”余琏有些困惑。
大自在天被余琏理直气壮地回答噎到了。要知道,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上,人间的很多福贵权势都已经唾手可得了,手指缝里露出一点渣滓,哪怕是修士,也足以享用一生了——若真要报恩,完全不至于如此。
唯一的解释,就是余琏对那个陆尘潇一见钟情。
但大自在天用脚趾头都看的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相处冷静得可怕。
余琏瞅了大自在天一眼,似乎是猜到对方的想法。他用手指弹了弹大自在天的额头,颇为认真地解释:“奇珍异宝,滔天权势,对我们而言确实是都无需在意的事物了,但是,这个人将救我于百难千劫中,与我而言,确实是需要把所有一切都投入来回报的。”
“我的回报不是他做这件事情,世俗认为其价值几何,给予同等报答;而是……他所做的事情,对我而言,价值几何……”
余琏看见大自在天一脸不屑,最终停下了下来。
“叽(迂腐)!”大自在天骂道。
余琏不做声了,他之行事,并不是为了他人的认同,而是为了无愧于心。这是两人的道之分歧,谁也不会认同另一人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弯月西移,月光照得余琏的一头白发隐隐泛着玉一样的光泽。良久,余琏打破了沉默:“那孩子说要建立一个门派。”
“叽。”大自在天随口应了一声。
余琏不满地用手指再次敲了敲大自在天的鸟头:“……这个时候建立门派,而且,还是……至少不逊色于太衡剑派的门派?”
正道五门的优势,远远不是那些没有接触过的人能够想象的。
这代表什么?
大自在天顺着余琏的话头思索:“叽叽叽叽叽叽……(嗯,说明他很有自信,觉得自己也能闯荡出一番天地……说不定还有什么奇遇,天材地宝,完整的功法之类……)”
余琏实在无法忍受大自在天半天抓不到重点,他盯着自己的手,猛地蹦出一个词汇:“归元。”
“叽叽(什么归元)?”大自在天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秒,他脸色变了,语气也变了,“叽叽叽叽叽叽……(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竟然有人瞄准了正道五门的位置,真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壮举。)”
说着,大自在天蹦跶到了余琏的肩膀上:“叽叽……(我终于在这场无聊的男男感情纠葛中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了,老不死,我支持你搅合进去。)”
余琏哭笑不得。
大自在天很人性化地拍了拍余琏的肩膀,安慰道:“叽叽叽叽叽叽……(不用现在就垂头丧气,依我看,你还是很有插脚的余地的,至少……)”他冷笑一声,“(那个叫做太史的小孩,和陆尘潇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要能成,我就……)”
他寻思了一下,补充道:“叽叽叽叽……(学鸡叫。)”
余琏愣了一下:“可是你现在的叫声和鸡也没什么差别啊。”
“叽!(闭嘴!)”
☆、第九回冒充
第二天清晨,天刚破晓,一只长得颇为肥硕的田鼠从篱笆地里钻出来,空气还有些微寒,田鼠的皮毛上沾上了晶亮的露水。它往前窜了几步,很快就找到了新粮食——那是被人加工过的灵药。那鼠也知道是好东西,爪子一刨,叼着灵药飞快地往洞穴里窜。
但田鼠还是慢了半拍。
一只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提起来,升至半空,和一双还有些困顿的,属于人族的双眼对视。
——太史飞鸿忍不住打了大大的一个哈欠。
真奇怪,他居然在这霜寒露重的地面上睡了一觉,明明还答应了阿潇帮一个小孩煮药来着,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甜的梦,现在还不远醒来,只希望那梦能更长一些。
太史飞鸿内疚地反思了好一会儿,从药篓里捡起一根薄荷放在嘴里嚼了嚼,立刻,那种清冽的味道遍布口腔,太史飞鸿总算从昏昏沉沉中彻底清洗过来。
至于这个吵醒了他,偷吃灵药的小田鼠……
太史飞鸿把药材从田鼠嘴里扯出来,这种遭受了鼠灾的灵药,无论如何也不能入药了。但这么放任生灵偷吃,容易不小心喂出一只妖怪来,这也是要算在太史飞鸿身上的因果。
经过了正轨的太衡剑派私塾的教导,太史飞鸿也不再是开始的乡巴佬了。
“抱歉啊,这药不能给你。”太史飞鸿把田鼠捧在手里,摸了摸对方的脑门,“不过,我有一些别的藏品可以补偿。”
他说着,在怀里掏掏,翻出了一个夹子,打开来,全是各类的肉铺甜点。这就是借居在宝络仙子门下的好处,周围基本都是女弟子,心灵手巧,大多都有些源自凡间的小爱好。陆尘潇警惕不碰外人的东西,太史飞鸿就没这么多心思,别人送他就大大方方收下,时日一长,积攒了不少零碎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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