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庐溪点头。
陆尘潇又忍不住打量一下那鸟儿,这种鸟是灵凡混血,和普通的野禽相比,也只是智商高点,羽毛漂亮点,没有任何御敌的手段。身形只有手臂高,也当不了坐骑,脾气又恶劣。真不知道谢庐溪看上它哪一点。
陆尘潇却是不知道,这鸟儿的坏脾气,却是被谢庐溪宠出来的。这鸟儿修为低微,血统不纯,在太衡剑派中的灵禽里很受歧视,为此,谢庐溪硬生生把整个鸟群全部揍一顿,确立了这杂种鸟至高无上的混世魔王身份。
由此看来,李洄鱼隐瞒谢庐溪和陆尘潇两人关系的忧虑,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主人在场,那鹦鹉也稍微收敛了点。陆尘潇把那翡翠玉环的残骸收起来,坐上坐骑,和谢庐溪告别。带到灵兽展翅,冲上青天之后,陆尘潇再往原地看去,谢庐溪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那箫声依旧,不绝于缕。
陆尘潇总觉得他忘掉了什么,其实,在天雪峰的主殿醒来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等到灵莲峰的轮廓依稀出现在眼前,陆尘潇才猛地一拍头,想起他把什么忘了。
……太史飞鸿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不在作者有话说里留点字,你们的留言热情就不高。
哼唧。交代了一部分背景,当时想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啥,写出来之后觉得节操都快碎了。
☆、第十四回 大争
待到陆尘潇回到灵莲峰时,才看见太史飞鸿人。他衣着打扮和往常无异,抱着一柄剑,但气息萎靡,药味缠身。见到陆尘潇下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睛:“阿潇。”
这是怎么了?
陆尘潇跳下灵禽,禽鸟长鸣一声,起身飞回原地。陆尘潇两步并一步,快速走到太史飞鸿身前,见到原本自家养的,茁壮成长的小苗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心下不由一惊。
太史飞鸿瞥了他一眼,勉强打起精神,展颜露笑。但少年人身上应有的蓬勃朝气竟然一扫而空,身上的沉沉暮气,竟和李洄鱼的气质如出一辙。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自己认认真真养的打手弄成这个样子了?
陆尘潇一见他这样,便忍不住怒从心来。但有气也不能冲太史飞鸿本人发,在话将出口的一瞬,陆尘潇才想起,太史飞鸿本人只有十四岁,在这个轻佻的年龄,太史飞鸿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都是正常的。
陆尘潇压下了愤怒,换成一副担忧的口吻:“你怎么了?”
太史飞鸿目光闪烁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没什么。”
他牵住陆尘潇的手,表情是装出来的平淡:“阿潇想知道我在卷下水之后的经历吗?”
陆尘潇其实对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但看到太史飞鸿长长密密的睫毛,不知怎么,忽的便沉默下来。
“我沉下去之后,不料湖底却别有洞天,偌大一个洞穴,一滴水也无,干燥非常。”太史飞鸿牵着陆尘潇的手,边走边说,“我本来着急非常,想要从洞穴脱离,不料,湖面水竟然化冰,我数次以剑相击,却无济于事。”
谢庐溪虽然精修的并非法术,但他的冰封若是被这么太史飞鸿这种刚刚迈入修真路的少年打破,他这三百年大约就修到狗身上去了。
只是……
陆尘潇又盯了太史飞鸿的背影好一会儿,心情不由有些复杂。虽然早就接受了对方的主角命,但奇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又不免感觉到老天的偏心。
“我只好顺着那个洞穴走下去。先是遇到了一些蝙蝠,还有开放的洁白如玉的花。”在这里,太史飞鸿发出了很淡的笑声,“如果不是阿潇你教我的那些剑法,恐怕那会儿我就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了。”
恐怕不会。
陆尘潇在心底回答太史飞鸿,正派人士说到底还是正派人士,再怎么危机的情况,也是假的,只是不会让试炼弟子知晓而已。
说到这里,太史飞鸿把抱在怀里的剑抽出来,此剑一出鞘,便有一股恢弘之意而出,一声剑鸣犹如龙吟。它躺在太史飞鸿的手心里,心动意随,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不带任何烟火之气的圆弧。
浩瀚炎阳之气尽数化作皎洁月色,轻轻地在陆尘潇眼前舒展开来。像是枯木出芽,又如同婴孩落地的第一声啼哭。明明是剑,却让观剑之人觉得看到的是情,一丝少女情窦初开,眉梢喜意,两分孤寂悲切,怜影落寞。
陆尘潇当时眉心便是一跳。
东天剑尊的七情六欲剑扬名已久,太史飞鸿如今舞出的剑,显然已经得到东天剑尊的一丝真传,到了七情六欲中的十一种境界中的第二境,“情动”之境(第一境:懵懂)。
但陆尘潇惊得不是太史飞鸿的进步飞速,而是……情动之境要求修持者心有所属,心无杂念,只为情爱之事牵肠挂肚,心意百转。
——太史飞鸿哪儿来的恋情,值得他心意百转的。
陆尘潇心情十分复杂,勉强压下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太史飞鸿是个痴情之人,这一点可是有原著钦点的,里面有不少情节,都是太史飞鸿愿意为了红颜知己,与世界为敌的走向。
陆尘潇一想到他苦心培养的大狗,就这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把心偷走了,心下就忍不住地发怒。
太史飞鸿却是不知陆尘潇所想,只是继续交代着在洞穴里的遭遇:“等到了洞穴尽头,我看见安若葭躺在一块石床上(陆尘潇听到这里,眉头就是一皱),沉沉睡着,我本想带她出来,但却被一个无形的壁障挡住了。这时候,安若葭也因为我动静太大,被吵醒了。”
“这时候,山洞里突然跳出来一个披甲木偶,拿着一柄铁剑,说,只要我能接下他十招,就放我和安若葭离开。不然,它要留着那个女孩子祭剑……自然,我就和它打起来了。”太史飞鸿若无其事地说,“费了点力气,但最后还是我赢了。”
陆尘潇却陡然从里面嗅出一股不太正常的意味。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就闻到太史飞鸿身上带着一股药味,只是李洄鱼本来就辅修丹道,太史飞鸿跟在他身边,身上有药味很正常,以至于陆尘潇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陆尘潇厉声道:“你把衣服脱了!”
“唉……唉?别!”太史飞鸿陡然反应过来,但推开陆尘潇的手似乎有些用不上力气,被对方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衣剥下了:触目惊心,十四岁的少年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因为太史飞鸿刚才挣扎,有些伤口崩裂开来,雪白的纱布上染上点点红梅。
太史飞鸿别过脸,把衣服重新捞起来:“没什么大碍,师父已经上过药了。”
陆尘潇沉默不言。
照理说,他在魔道之时,好刑虐的人不在少数,陆尘潇也曾经把一些心生叛逆的弟子打得不成人形。太史飞鸿的伤,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小场面。但不知怎么,他却觉得那血迹刺目得紧。
那是违逆了他的意思,太史飞鸿自己心甘情愿受的伤。
陆尘潇却是不知,当时情况紧急,虽然确实有救安若葭的意思。但那木偶说,战胜之时会放太史飞鸿出去。当时的太史飞鸿心底念挂于心的,皆是陆尘潇的安危,这才走了极端,选择了不计后果的战斗方式。
陆尘潇心中有气,却并不喜怒形色,只听太史飞鸿继续说道:“等我击败了那个木偶,木偶说,它乃太衡十七代的一位弟子所留,那弟子大限将至,悟得一套剑法,却要求修行者在未筑基之前,领悟剑意……总而言之,它希望我继承这门功法。”
陆尘潇对太史飞鸿的狗屎运没什么想法,但毫无疑问的是,重头戏在后面。
“但我怎么努力,也修炼不了那套剑法。”太史飞鸿说道,“最后,那木偶检查了我的身体,告诉我,我是五绝脉,也就是灵气无法留体的资质,之前我能修行,不过是有人自废修为,祝我修炼罢了。”
“我最终,还是和修行有缘无分。”
太史飞鸿落寞一笑,凄然之色尽露无疑,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枯墨一般的寡淡寂寥。
“送君千日终有一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太史飞鸿终于松开了陆尘潇的手,他蜷了蜷关节,似乎还想留下那些温暖。但最终还是把手拢回了袖子。太史飞鸿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很感激师父,但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命。我已经和他做了辞行,反正也不是录了名的内门弟子,太衡剑派也不会管我。”
“只是,我想,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走了,大概会让阿潇着急的吧。”
太史飞鸿眼眶有些发红,但少年强忍着不哭出来,他问陆尘潇,声音哽咽:“阿潇,我们相处四年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陆尘潇不做声,太史飞鸿的眼瞳里倒影着他的影子,面色寒峭,如同暴风雨前的黑云压城。
“阿潇?”太史飞鸿又问一句。
陆尘潇这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出口的,却是诸恶老祖的凡人经历:“我年幼时,曾经享受过人间繁华。出生官宦之家,年少之时,形骸放荡,又外貌俊俏,有钱有权有脸,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但盛极必衰,家国皆是糜烂腐败,醉生梦死。自然兵败如山倒,国破山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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