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喙,仿佛笃定我会退却,继续向他臣服。
我仰头深深吸了口气,雨水浇在脸上,刺骨的凉,笑了一下:“遗臭万年?我父亲要是在乎这个,怎会在罗马蛰伏数十年?而我,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国王陛下!”
“把他抓住。”
没等脚步声近身,我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跃。
水流十分湍急,我顺水道而下,雨水停息的时候,我已游回了阿玛德要塞附近的流域。河水冰寒得似乎凝固血液,上岸后,我精疲力竭,全身抖如筛糠。但我一步也不敢停下来,因为追兵如影随形。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同胞追捕,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不知在密密的山林里奔逃了多久,我的双腿开始麻木,身上害起高热,行尸走肉一般迷失了方向,而身后仍有紧追不舍的动静。我听到并不陌生的猎豹的吼声,清楚为了追捕我,国王出动了军队中最精锐的野战军。
那些被成功驯服的猎豹在军中与我们一同受训,比任何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士都要厉害。我逃不过它们的追击,唯有设法躲避。
我跳进湿沼里,任污泥染遍周身,爬上树干蜷作一团,祈祷雨水别在此时再次降落。追击的动静越来越近,一只只瘦长的黑影穿林而至,犹如冥府中阴魂不散的亡灵,循着生者的气息逼近。
我握紧怀里的匕首,高烧的眩晕却不可控的袭来,且愈发浓烈。身体摇摇欲坠,连坐稳在树干上也难以维持,只能像只猫一样四肢并用的紧抱树干。
猎豹不比猎犬,它们会上树,一旦被发现,我连僵持的机会也没有。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头却越来越沉重。神志陷入模糊,我的眼前时而一片漆黑,时而朦朦胧胧,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失真。透过树叶,遥遥能望见一簇簇的篝火,那是罗马人的军队吧。弗拉维兹……
一只猎豹跃到离我极近的树下徘徊,我闭上眼睛,避免与它不经意的发生对视。没有嗅到我的气味,追击者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但天不遂人愿,又很快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悉悉簌簌的声响再次由远极近,我一动也不敢动,在极度紧张中渐渐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间,一阵厮杀的声音将我从昏迷中惊醒过来。一睁眼,一道黑影就从下朝我窜来。我立即缩起腿脚,却见一把短剑将扑袭我的那只猎豹击中。
罗马式样的短剑。
我撑住树干,感到浑身发软,循着从树枝间透进的火光望去,果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瞬间,一个小小的软物从背后爬上我的肩头,磨蹭我的脸颊。我抬起手抚摸他的脑袋,手臂颤抖得厉害。
不用说弗拉维兹是怎样及时找到了我,因为我们血脉相连。
弗拉维兹纵马来到我的跟前,火光融化泥土上的雨水,映出他的倒影。短短不过十步的距离,却像他走了一辈子,我也等了一辈子。
“下来。”
他从马背上走到树下,伸出手望着我,目光闪烁深沉。
我狼狈的挪动手脚,仿佛一只笨拙的树熊,最后近乎跌落一样投入他的怀抱,脏兮兮的泥染污他的骑装。注意到弗拉维兹身后的骑兵们,我立即挣扎着下地,但一点也使不上力气。只好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以维持最后的尊严。
弗拉维兹就这样将我打横抱着,一路抱回他们在阿玛德附近扎的营地,带到他的军帐里。罗马人喜爱洗澡的盛名不是虚传,他的帐里竟备有一个大浴桶,底下架着炭炉,水还是温的。
将我抱到睡榻上,他就来解我的腰带。小家伙蹲在一边,睁大眼睛望着我们,使我不由感到一阵窘迫,按住弗拉维兹的手:“我自己来吧。”
“你在发烧。”他扫了一眼旁边,只是蹙了蹙眉,小家伙就害怕似的钻到了一边,不见了踪影。
“喂!”
“他会自己回来的。你当他是普通的婴孩?”弗拉维兹压住我的肩膀,不由分说的解开我的衣服。
我的确烧热得厉害,连自己洗澡的力气也没有。弗拉维兹将我剥得光溜溜的放进桶里,活像煮一个大鸡蛋。水里瞬间一片污黑,他却视而不见,褪了上衣,为我仔细的擦洗身体,像幼时照料我一样。
我无法抵御他的温柔,索性靠着桶檐享受,半寐半醒。
迷蒙的水雾充斥着一方狭小的空间,模糊了视线。修长的手梳捋我的湿发,拨到颈后。我不觉眼睛湿润,闭眼时,一片阴影降落下来,双唇被温柔的覆住。随后柔韧的手臂将我从水中捞起,擦净了,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
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将我笼罩,我从不知有“家”是何样的感受,无数次的想像也比不过此刻真实。
与深爱之人同榻而眠,世间还有什么幸事比这更幸?
我侧过身,伸手搂紧身旁人细韧的腰,头埋进他颈项,忍不住用嘴唇厮磨了几下。弗拉维兹就像被烫到一般浑身一僵,原本轻柔的力道忽然加大,他翻身将我拢在下面。我们的呼吸织缠在一起,犹如帐外连绵的风雨声。
☆、第117章
黑暗中,他深深凝视着我,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盲人一样描摹我的唇眼。
“我很担心自己是在做梦。我总是梦见你,阿硫因,很多不同的梦……”
我知道他在逐渐想起我。很多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让我的声音沙哑不堪:“我在这儿,弗拉维兹。”
“发生了什么?豹军是你们波斯人才有的兵种,你怎么会被自己人追杀?”
我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不是追杀,是追捕。从今以后,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回去了。”
弗拉维兹沉默了一瞬,也没继续追问,低下头覆住我的双唇。
起初他的舌尖很轻柔,似乎在慢慢品味我的味道,继而蜕变出强烈的侵略性,仿佛一只饥饿的兽类要将我吞噬。
唇舌间弥漫出浓稠而甜美的血腥味,他拥住我的双手力道一点点加大,将我勒得喘不上气。只是一个吻而已,我便几乎要窒息得死在他怀里。
外面传来轰隆的雷鸣,雨势又变大了,将军帐刮得摇摇晃晃,如同天空在摇撼倒塌。但我却有一种感觉,弗拉维兹能撑起我的整个世界。我失去过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东西,但好在我还拥有他,不是生来死去都孑然一身。
“我的小爱神。”雷鸣中耳畔的声音低沉模糊,却将我震得浑身一抖。
是真的吗?他真的这么叫了我吗?他想起了我们的一切吗?我有些恍惚,不敢确定:“弗拉维兹?”
“向我发誓你不会再离开我。”他贴着我的颈项命令似的道,呼吸如火浆一样渗入我的血管,将我心脏烧着。
“我发誓。”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弗拉维兹的呼吸一凝,手下的力道忽然加大,将我翻过面去。他潮湿炙热的手指捧住我的心口,靠着我的颈后深深嗅着我的气味。我主动弓起脊背为他雌伏,身体柔软的依偎在他怀里,等待他将我占有。
“我不相信。”我愣了一愣,听见他极轻的笑了一下,手臂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髓里,“很久之前,你就向我许诺过。但你食了言。”
“假如我再食言,就甘愿为你的镣铐所缚。”
我捉住他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掌心,以舌尖描摹他的每根掌纹。烈焰的温度随着颤栗从他皮肤下蔓延出来,我闭上眼,恍惚终于抓住了多年前他从火里探出的手,与他一起浴火重生。
“这是你说的,别怪我将来兑现。”弗拉维兹咬了一咬我的耳尖,唇舌沿后颈游过我的每寸脊骨,更加剧了我身上的热意。被他进入时我汗水如潮,浸透了身下的垫子,浑身烫得似烧。
我们像初夜一样痴缠彼此,直至下了整整半夜的风雨平息才停止,却还贪恋对方的身体不肯分开,就这样保持着交合的姿势一同睡去。
第二天使我醒来的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睁开眼睛,帐篷里水雾缭绕,丝毫没有初春的寒冷。
弗拉维兹背对着我擦身,他一丝不挂的袒露着雕塑似的躯体。抬臂时,水沿他挺拔的脊背蜿蜒淌下,流过那些暧昧的红痕。毋庸置疑那是我的杰作。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弗拉维兹瞧,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他的裸体。想起昨夜的温存,晨起的躁动一下子就被点燃,我捂住毛毯下隆起之处,鼻腔里有了汹涌的势头。
“看什么?一声不吭的?”感应到了我的窥视,他回过身。毛巾挡住他的下腹,额头也被刘海遮挡着,让我无从判断诅咒的效力似乎正在消失。
“过来,我想看看你。”我说。
“该是你过来。你还没有清理身体,我的东西还在你身体里呢……”弗拉维兹眯起眼,手拍了拍桶沿,眼睛却盯着我的腿间,“水是热的。”
他的目光好像让穿透被毯,我缩了缩腿,后面黏糊糊的,很是不适。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抱你过来?”
“哇——”某个角落里传来了细细的叫声,小家伙缩在角落里探头探脑。见我在看他,又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我极不情愿的爬起来。刚站起身,一股黏稠的热流就顺腿根滑下,让我感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