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唐靖宇那敏感的性子,夏眠立刻道:“凑巧而已,其实凭我自己的本事,根本没资格上擂台的。”
“你想哪里去了。”唐靖宇抬头粲然一笑,目光灼灼道:“放心吧,我跟以前不一样。师父说了,就算在修仙上资质一般,也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不论走哪条路,只要到了顶点,便不算对不起自己。阿眠,我现在会配两种药了呢。”
投入孟楠歌门下后,他的样子和以往判若两人,夏眠松了口气,暗自为唐靖宇高兴:“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该请我吃顿饭,庆祝一下吧。”
“得了。”唐靖宇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转身正对着夏眠,歪头神秘兮兮地笑道:“有比请吃饭更好的事情。你知道安排比赛次序的人是吴振轩大人吧……”
夏眠一愣,傻傻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届时我师父会请吴振轩大人,把最弱的那几个排成你的对手,你就放下心,等着大出风头吧!”
夏眠眼睛一亮:“那最弱的都有谁啊。”
“我就记得一个,好像叫玄寂的,是个光头和尚。”唐靖宇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应该是旋照后期吧。”
夏眠:……
等等,就算是最弱的,好像他也打不过啊掀桌!
第30章 几百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懂事理。
听说了实力对比,夏眠深深地受到了惊吓。在唐靖宇走后,他练剑越发勤奋了起来,热情程度连当初在他家小区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陆羽暂时没空管他,监督他修炼的人就成了樊叔。
樊叔虽不会剑法,但长年跟在陆羽身边耳融目染,纸上谈兵地教导下夏眠这种小菜鸟还是没有问题的。每当夏眠有哪个动作不曾做对,樊叔便一点点把他的姿势摆正,然后再在他身上拍上一张定身符,过个一两个时辰才把夏眠放下来。
——跟小学的时候写错了字,老师罚抄写一百遍差不多,樊叔的教学方法还是很传统的,大概……
十来天下来,夏眠觉得,他的腿已经不是他以前的腿了,他的胳膊不是他以前的胳膊了,他的腰大肌也不再是他以前的腰大肌了——虽然没感觉到自己有太多进境,但夏眠对自己上擂台的信心还是高了不少,至少他这耐操度跟以前不能同日而语啊!
这么惨兮兮地咬牙熬到了品剑大会开始的时候,夏眠上台时顿时就把什么紧张、恐惧、忧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终于要解脱了,有木有,有木有!
于是玄寂和尚看到的,就是一个容光焕发、充满斗志、毫不怯场的夏眠少年。
“闻名不如见面。”玄寂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微笑道:“夏眠小友果然称得上一句少年英雄。”
这和尚身高八尺,微微有些发胖,加之笑容可掬,看上去倒像是一尊和蔼可亲的弥勒佛。
夏眠对他颇有好感,立刻回礼,谦虚地回答道:“不敢不敢,前辈谬赞了。”
玄寂继续微笑:“夏眠小友,你我算来其实平辈,而且我今年方是舞勺之年,你可直呼我法名。”
……舞勺之年?
作为一个可耻的古文文盲,夏眠愣愣地琢磨起这个词来。
似乎看出他的迷茫,玄寂贴心地补充道:“十五岁。”
夏眠:……
大叔,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你是吃金坷垃长大得吗发育得这么超前?!
看他们两人站在擂台上交流感情却久久不动手,吴振轩忍不住有些不耐烦起来,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扯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两个小娃娃废什么话,直接打不就是了?”
擂台凭空悬于流云、紫旭二峰之间,看台便修建在紫旭峰万仞山壁之上。流云峰崖顶则有一瀑布若九天之水奔泻而下,自擂台后侧穿过,直直落入底下的寒潭之中,激起千丈水花,像是一场在倒转的天地间倾盆而下的疾雨,壮观得像是要将一切压垮,却偏偏又无声无息,使得一切宛如幻境。
在场众人都自恃身份,不会大声喧哗,会场虽不至于安静到针落可闻,但也足够让别人听见吴振轩不满的嘟囔。
张梦云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像你这样的粗人,不管是茶还是旁的什么,都从不懂细品只会牛饮,真是可叹。”
见这两人又要掐起来,潘杰立刻打了圆场,扯开话题道:“我听闻神音寺的玄寂悟性非凡,小小年纪便已入了旋照,阿眠必是与他惺惺相惜,这才说了许多话。”
“阿弥陀佛,夏眠的事贫僧也有耳闻。”一个看着四十岁上下、身穿金色袈裟的和尚目光一闪,搭话道:“听说他以一人之力拖住了魔域四大护法之一的卫天?”
潘杰道:“确有此事,不想连普广大师都知道了,但阿眠到底只有筑基的修为,比不得玄寂,那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玄寂自幼在神音寺苦修,方才有今日的修为。”
普广心中其实不信这传闻,也看不起夏眠一个黄毛小子,听潘杰所说深以为然,面上却不显,只开口道:“想来过个十年左右,夏眠小友也定能达到玄寂的水准。”
吴振宇被张梦云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气得浑身不得劲,却又一时想不到什么话丢回去,根本没听到之前别人在说什么,憋了许久,终于愤愤地对张梦云啐了一口道:“呸,放你的狗屁!”
普广明褒暗贬的一句话刚说完,就被吴振宇明晃晃地一个“呸”字给压了回来,脸色顿时铁青:“吴峰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振宇一门心思想跟张梦云掐架,压根懒得理他:“我又没跟你说话。老张,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直接被吴振宇无视,普广的脸由青转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潘杰赶紧道:“普广大师,吴峰主并非针对你。”
普广愤愤一甩袖,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对玄寂道:“好好比,别输了给神音寺丢人!”
台上,玄寂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并不回答,却侧头看向了夏眠,随即温和地笑道:“我很敬佩你,所以不想和你比试。这一轮,我弃权!”
夏眠愣了愣,又愣了愣,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什么?”
玄寂用看台上人见不到的角度,对着夏眠眨了眨眼睛:“我说,这一轮是你赢了。”
夏眠:……
就算是弥勒佛,在十五岁的时候也是有叛逆期的么……玄寂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大叔脸吗,那边那个光头真大叔快要哭了哦,会哭给你看的哦。
普广心中怒火熊熊燃烧,看着简直是要七窍生烟,玄寂却不理他,自顾自地从擂台边上一跃而下,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于是普广的怒气就全转向了孤零零站着的夏眠。他虽是普字辈,可向来心胸狭隘,所以心魔横生,修为被禁锢在了融合后期再不得寸进,但饶是如此,他的威压也不是夏眠一个筑基中期的菜鸟能招架的。
夏眠顿觉膝盖无辜中了一箭,一时吓得连步子都有些迈不开。
贺光见状,便沉声开口道:“这一轮比试到此为止,夏眠,先下去吧。”
因贺光将普广和尚的威势挡住了大半,夏眠觉得身上一松,点点头就要从后头的阶梯下去,却不想普广忽然开口喝到:“等等!听闻你是玄宗小辈中的佼佼者,那就让我来试你一试。”
话音落下,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到了夏眠面前。
普广本来就是奉师门之命,来探一探玄宗虚实的,此刻这样做,便是打算为自己出口气之余,顺便借题发挥试试玄宗的态度。
即便贺光阻止,他也打算用“稍作指点,不伤性命”为由搪塞过去,虽然不能真的对夏眠做什么,但断这小子一条胳膊想来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吴振轩无礼在前,何况贺光难不成真会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跟神音寺翻脸不成?
普广只打算等贺光那老头子开口,就把想好的说辞堵过去,却不想贺光未曾开口,看台上却忽然响起了一片嘘声。
观战的玄宗弟子看到这一幕,立时便炸开了锅。个别血气方刚的,甚至还从崖壁上抠了石头,对着普广的光头扔了过去。
“不要脸的老秃驴,活了几百年,竟然还要欺负一个入门方两月余的后辈!”
“管教不了自家的弟子,却还大言不惭地想要指点夏眠大人,可别反过来被夏眠大人给指点了!”
“还不快下来,一会儿败在夏眠大人手上,可别当众哭鼻子丢人现眼!”
这场景谁都没预料到,细细想来却也算合情合理。短短两月,夏眠就干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事,偏又宅心仁厚、平易近人,在陆凤仪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早已经成为玄宗年轻一辈中心里不可动摇的偶像级人物,普广的举动,几乎就是捅了马蜂窝。
发现普广的脸色已经堪比锅底了,夏眠不禁感觉到了生命威胁,赶紧对群情激奋的玄宗弟子们摆了摆手,急急道:“不要对普广大师无礼。他只是想指点我一下,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