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含舞淡淡道:“别说的好像你没什么图谋一样,好歹我还心中有陛下,你如今心里又有谁?”
乐灵道面色平静:“我心中当然只有我自己。今日,若不是我自动现身,你怕是已经忘记我了吧。”
曲含舞笑道:“自然,我见到了陛下,眼中就容不下旁人了。”
乐灵道问:“我忽然想起一事。我的名字是外祖父所取,你今天不会骗他说是你亲自取的吧?”
曲含舞终于沉不住气,怒道:“住口!我是你娘,你怎敢这样和我说话?”
乐灵道眯着眼睛,挑眉道:“先别来和我摆谱,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对皇帝解释一下那把剑并未开刃,你这样的美人儿亲口解释的话和他被动看到是两码事。不过,恐怕你一时半刻也见不到他,这事倒也不急。你只记住一样,神门如今的门主是外祖父便可!”
曲含舞斜睨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
乐灵道打了个哈欠,警告道:“你可千万别真当自己是神仙,要记得,你还不能刀枪不入呢。凡事别过头。”
曲含舞没有理他,心想,即便她不是神仙,也要让皇帝以为自己是神仙,有什么比拥有一个仙子,会更让一个男人得意自豪呢?
乐灵道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今后,我们可能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你自己做什么之前,最好多想想。”
应该说曲含舞其实根本不应该进宫,一进宫门深似海——不然为何太子会千方百计才能出宫。出宫不难,难的是,你可能会面对整个王朝的追杀。
不过,这些说了,曲含舞也不会听。
乐灵道索性不去管她,只是暗叹自己今日的表现很是失策——若自己是一个真正胆小的人,如何会不害怕那头老虎?他也不应该问太渊‘你叫什么名字’,而应该问‘你是谁’,毕竟,他当时可不该知道太渊就是皇帝的儿子呢。
只不过,他竟会看到那太子就觉得心惊胆战,全然失了平日的头脑,也是古怪。
最无奈的是,他于三个皇子面前挑破这十年前的往事,本以为会顺利让皇帝以后看到这三个儿子就尴尬——因为皇帝自以为是一代英明君主,这种私生子找上门的丑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必定会恼羞成怒,从而迁怒于这三个成年的儿子。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最起码,皇帝在太子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羞怒。
看来,皇帝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第三十章 泡温泉
皇帝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他的背依旧挺直。
一名衣饰华丽的年老的女官站在桌前,拿起托盘上一个个形式各异的小瓶子,将里面散发药味的液体倒入一只玉色小碗中。最后,这些不同颜色的药液竟然变成了一碗类似清水的液体。
皇帝仔细地看着碗,抬手拿起一枚银针,刺破指尖,将一滴血稳稳地挤在碗中。
年老女官飞速拿起最后一个精致的透明小瓶子,将里面红色的液体滴入碗中——这液体很明显是乐灵道的血液。
碗里的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
年老女官缓缓松了口气。
皇帝却没露出什么特殊神色,只如常时一般,淡淡道:“看来,他真是朕的儿子了。”
年老女官没有说话,只轻手轻脚收拾好桌上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皇帝缓缓道:“朕还要劳烦夫人,去她身边呆一段时间。”
年老女官立刻稳稳施礼,道:“谨遵陛下旨意。”说罢,退出殿外。
她无论如何看都像是一个普通人,但却是皇帝手中一名武力强大的帮手——显然她的武功已经是真正的登峰造极。
所以皇帝才敢毫不担心地把曲含舞和乐灵道带进宫,因为他们的武功还没有到了能让皇帝侧目的地步,皇帝有比他们更好的手下。
有十一二岁的小宫女进来,欢快地对曲含舞道:“娘子,陛下令钟夫人来服侍娘子了。”
曲含舞听到“夫人”二字,忍不住眉尖微蹙,道:“钟夫人是谁?”
小宫女笑道:“钟夫人是陛下亲封的‘夫人’,很是得陛下看中呢。”
曲含舞不由面色微沉。
乐灵道轻声问:“钟夫人原来是侍奉陛下的女官吗?”
小宫女娇憨点头,道:“是啊。钟夫人比一般的娘娘身份还要贵重呢,娘子可真是好福气呢。”
曲含舞扬了扬眉,道:“那让她进来吧。”
待她见了这有名气的“钟夫人”后,便露出了笑容,这女官如此年老,看来果真是宫中下人。想来,陛下还有几分良心,知道她在宫中无人可用,特特安排了这一得力助手。
乐灵道一直低头坐在旁边,即便钟夫人与他见礼,也只是默默点头。
他在看钟夫人一双镶金嵌玉的鞋。此人穿着这样一双鞋,即便真的武功返璞归真,在他面前也将不足为虑。
钟夫人也发觉了这小孩子的视线,她微微一笑,对曲含舞道:“好叫娘子知道,陛下已经赐下锦衣美饰与娘子,如今就在外面,娘子可要看看?”
曲含舞舒心一笑,道:“今日夜深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钟夫人道:“那奴婢先去把它们放到旁边的屋子里。”
此时夜已过半。
侍卫头领跪在地上,等皇帝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杂粮粥,才道:“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皇帝取过白巾,擦干净口手,方道:“今天是朕大意了。你们本就更擅长暗探,遇到武力高强者自然无所察觉,今日之事与尔等无关。只是此事也不得不罚,便……罚俸一年吧。”
侍卫首领叩首道:“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道:“起来回话。”
侍卫首领站起来,道:“公主府中事涉当年的人,已经全部被臣带到了神龙卫南衙之中。经审讯,已知当年曲含舞是冒名顶替进入的公主府。她顶替之人正是幽州人士,被辗转卖到京都。此中有江湖中神门的手段,所以事情做得颇为天衣无缝,以至让她后来更是顺利出逃,公主府中的仆从皆不知内情。并且经查,此女武功或与陛下相当。”
皇帝淡淡道:“朕看也是。”不仅是她武功不俗,就连乐灵道虽然差些,也超过了这些侍卫,并且他还如此年少,已经算是难得的练武奇才了。
侍卫首领不禁面红,显然,白天陛下已经看清了此女的武力,他此时说这个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于是忙道:“回禀陛下,那把剑并未开刃,臣已经细细看过,也未曾萃毒,更没有夹藏什么东西。”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那柄镶金嵌玉的宝剑微微走神。
——这剑还是当初他亲自送给曲含舞的,原来她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他原本已经打算今夜不再休息,但现在看到这柄崭新一如当年的宝剑,便改了注意,道:“事情你继续查下去,退下吧。”
侍卫首领忙迅速说道:“臣刚刚还查到一事,神门这几年日渐神秘,门主更是难得一见。”
皇帝细想了一下,道:“好好查清他。他生,要知道他在何处;他死,朕也要看到他的尸骨。”
不管皇帝如何所想,太渊此时都很悠闲。
傍晚时分,邢列缺便用脑袋顶着托盘,背上驮着太渊,欢快地扑向崖底温泉处。
他二人都不惧温泉高热,更不怕时间长了受不了,反而越泡越舒服。
邢列缺从大托盘的水果里捡出葡萄和甜枣来吃,感叹道:“今天可真是看了好一出大戏。”
太渊只慢慢喝着一杯白水,笑道:“想必父皇今天很是开心。”
邢列缺纳闷道:“被小情人和十年没见过的儿子找上门,有什么可开心的?”
太渊道:“十年前的情人重新又来到父皇身边,正是证明父皇宝刀未老、魅力十足的证据啊。父皇又怎会不开心?”
邢列缺信服点头,道:“皇帝可真奇特。”说着,挑出一颗个头硕大的甜枣喂到太渊嘴边。
太渊就着他毛茸茸的爪子吃了,道:“你自己吃罢,汤里热得很,我只想喝些清水。”
邢列缺不乐意地甩甩尾巴,道:“我还想喂你吃葡萄呢。葡萄也很甜。”
太渊摸摸他,道:“我看你吃就好。”
邢列缺趴在石头上,大头耷拉在前爪上,眯眼看着太渊白皙的皮肤,宽肩细腰,身长体健,眉飞入鬓,英武过人的样子。一时便鬼使神差,咳嗽两声,道:“你不是都知道我不是你上司了嘛。那你就不好奇咱们的关系呀?”说完后悔得差点咬掉舌头。
太渊懒洋洋地道:“哦?”
邢列缺左看右看,吭哧吭哧道:“其实,我是你男朋友呐。”只是他这声音听着就心虚气短。
太渊似笑非笑道:“是吗?”
邢列缺不由昂起脑袋,道:“你以前对我可好了,标准的百依百顺。所以我才下界来保护你啊。”
太渊侧身看他,道:“那我们是如何在一起的?”
邢列缺道:“这个……你不知道,你当初可喜欢我了。虽然是我追求的你,但是我刚一表白,你就依偎进我怀里了。”说完,一脸回味地舔舔嘴,好像确有其事一样。
太渊展臂揽住他,问道:“是这样依偎吗?”
邢列缺体会了一下,道:“好像是吧。”然后他就看到太渊那忍俊不禁的模样,不由迅速化为一条金红色的小鱼,脱身跳到水里,道:“反正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