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全一拍脑门:“嗨你看我这记性,成天干it干得都忘了老本行了。没办法,我以前在我司也是当老板的,技术方面一般不用亲自出手,久而久之就……”
“别废话了快上手,没看那边那个女游客一直在用相机对着我吗?八成已经认出我来了。”纳兰德性一边压棒球帽檐一边催促,心里忍不住暗爽——妈的旅个游都被人偷拍,真是体会到“人红是非多”的烦恼了,这趟重生真是含着金汤勺,哇哈哈哈哈……
“但是没有工具。”
“不早说。”
于是三个人来到隔壁小卖店买了一套五金设备。顺便打听了一下,老板说旁边沈宅已经空置多年了,大门一直锁着,没听说有人来过。然而张开全俯在门上鼓捣了半天,锁子纹丝不动。反倒吸引来不少目光。
“……老张你行不行?”
“我行的我可以老板相信我icandoit。”张开全擦一把汗,继续俯身工作。
“那啥,要不你先忙,我先逛逛,好了打我电话。”拜托,这么明目张胆,游人都快报警了好伐。
转身刚要走,却被风潇拉住。他闷声不吭往嘴里吞了一粒药,然后一边揽纳兰德性入怀一边低头吻他,纳兰德性感觉身子一轻,好像只一瞬间就飞檐走壁翻山越岭。下一秒风潇退开,他看到他们已经身在院门里面。花圃里枯杆横斜,只有杂草还不愿萎黄。
“我不是说过——”
“我知道。”
纳兰德性干瞪着他没脾气,半天才摆手说:“行行,今天算你解围有功。下不为例。”说着就要去从里面给张开全开门。被风潇一把捞回来,拖着就往第一进院子的堂屋里走。
“你干嘛?”
“张开全是开锁公司老板,居然开不了一把老旧的铜锁,不觉得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你……怀疑他?”
“谨慎一点总没坏处。先进去吧,免得在外面被人盯上。他开了锁自然会追上来。”
印象里房子虽老,但并没有这么破啊。难道是因为太久没回来过,记忆出了偏差?
也难怪,小孩子眼里往往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就连破旧的东西也充满奇幻色彩。如今看来,这宅子真是太老了,木头也朽了,门楣也坏了,院子里杂草丛生。顺便,因为个头长大了,台阶和门框也都显得低矮逼仄了。
听说沈家最鼎盛的时候宅子占地三十多亩。后来多次分家,又经历时代动荡,最后传给沈周南的就只剩了一间三进的院子和半个花园。解放以后东西厢房又被划出去分给穷人住了。所以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稍比邻居大点的院子而已。
不过宏伟构架还在,昔日辉煌可见一斑。
正堂悬匾“香雪盈堂”,悬山屋顶,七踩三翘品字斗拱,褴上可见斑驳的油彩颜色,但图案已经磨灭得看不出端倪,大概是八仙神佛,门前一圈俯仰莲石柱,阳光暴晒下映出碎玉般的珠光。
纳兰德性感慨万千:“知道这叫什么吗?”
风潇:“莫非……叫‘房子’?”
纳兰德性:“错!叫‘壕’!‘t——u——ao——hao’。打倒土豪分田地的那个‘土豪’,说得就是我祖上。走,进去看看我土豪爷爷给我留下些什么线索——”
屋门也上着锁,但锁销已经摇摇欲坠,被风潇一掌就劈开。结果……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开门的气流推得空气里的尘埃在阳光下不安地乱舞。
纳兰德性:“……”
风潇:“那么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不是说没有人来过?那是谁洗劫了我家的家具?!!”黄花梨的八仙桌不见了,两把紫檀木圈椅不见了,侧屋的独板屏榻不见了,被小爷爷改成碗柜的立式四件柜也不见了。这些家具都有些年头了,虽然现在还不算古董,但过几年就是了。谁这么丧尽天良!
“地上有拖动重物的痕迹,一定有人移走了家具。但看灰尘这么厚,显然不是近期的事情。”风潇环顾一圈,只见窗边仅存的大香案上光线有些不平,走近一看,才惊呼道,“大人,有字。”
纳兰德性赶忙过去,只见桌面上用利器刻了两个歪斜的小字,灰尘嵌入其中,甚至还有渺小飞虫的尸体,经年累月竟也没腐烂。
但问题是,字太丑,认不出。
纳兰德性趴在案上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字丑,是压根就不是字,是抽象派简笔画。好像是画了……两棵树?
“这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纳兰德性纳闷儿道,“还是华盛顿家的樱桃树?”
风潇反应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没文化。”纳兰德性拿出手机对着桌面拍了一张照片,又带头往里院卧房方向走。无一例外,每间屋子都被洗劫一空。虽然印象里老宅子里并没有存放值钱的古董收藏,但还是那句话,那些家具本身就快成古董了,最老的恐怕都有上百岁年纪了。问题是民国时代的普通家具现在拿出去也不值几个钱,而邻居也说没见有人来过这里,必然不可能是zhengfu行为。那到底是谁?把破损的家具都搬走有什么用处?莫非是狂热的收藏爱好者?还是说,就像安冬所说,是有人在找这宅子里的一样东西?
所以在沈周南和纳兰楚客辞世后,秘密潜进宅中?
什么东西值得那人大费周章?问题是,现在不只是丢了一件东西,而是被洗劫一空。那那人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还是宁可错搬三千?
“我怀疑刚刚那两棵树是画家画的。”纳兰德性突然道。
风潇失笑:“哪有画家技艺那么烂……”
“我说我家画家。”
“……”
“他回来过,一定是为了提醒我某些事情。但又不能明说,难道是有人在监视他?谁?债主还是觊觎我们家宝物的人?”
“也许只是练手而已。”
“风骚你说……双木成‘林’,画家那两棵树会不会是在暗示一个姓‘林’的人?类似林安森什么的?”
风潇眉头突然不着痕迹地沉了下,转眼又云淡风轻地说:“说得通。但这跟直接写‘林’字有什么区别?不会太明显了点儿吗?”
“我家画家脑回路简单,小时候给他出脑经急转弯就从来没答对过,能想到这已经是极限了。”
正站在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想入非非,突然听到第三进院子里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好像水缸里的水被撞得晃动,发出难以察觉的低沉声波。
两人同时一惊,风潇下意识抬手护住纳兰德性,低呼“有人”。
“或许是张开全?”纳兰德性看到他的反应,不觉有些欣慰。
“是从后面传来的。”风潇沉眉摇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不由分说就绕过屏风向后门走去。
“喂——”纳兰德性出声唤他,唤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句,“小心。”
“嗯。”
☆、第24章 古屋密事
(二十四)
风潇去后再没有声音传来。纳兰德性在屋里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诡异,忍不住往后门方向移动。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陌生声音说:“你果然把他带来了。”
然后风潇说:“说到做到。好处呢?”
“开价吧,好商量。”
风潇还没接话,纳兰德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是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片尾曲,llinkinpark的《whati’》,惊天动地。暗骂一句该死,拿出来一看,赫然显示“安冬”两个大字。果断挂掉,可是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纳兰德性等了两秒,鼓足勇气推门出去。可是院子里除了阳光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好像沉睡了一百年。狐疑地走到院子中央水瓮旁,只见里面颜色浑浊的雨水表面都生了绿藓,一股腥味扑鼻,水面轻轻晃动,倒影出他扭曲的脸。显然不是风平浪静。
刚才说话的人去了哪里?风潇去了哪里?怎么听那意思,他们是在拿他交易?
纳兰德性从地上捡了块带有尖角的石头,警惕地退到屋檐下。最里层的院子是大爷爷的住所,旁边是他的书房兼储物间。大爷爷从前有很多书。听说有时候书也很值钱,这世上有的古本甚至比他们解放路小楼里的越窑水盂都值钱。纳兰德性作为一个有阅读困难症的人并不清楚大爷爷的藏书里有没有能换黄金屋的。于是下意识就在书房门前多停顿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嚯,总算不是一无所获了。这屋子里书橱还在,只是书本散落一地,七零八落堆积成一座小山。
看来之前造访宅子的不是个雅贼,宁可要笨重的家具也不要这些古籍书本,没眼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股腐臭扑鼻而来。快入冬的天气了,竟然还有苍蝇在屋子里缭绕不去。纳兰德性走过去,蹲下身捡起几本书看了看,《新修资治通鉴》《东周列国志》《红星照耀中国》《金瓶梅儿童插画本》《然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除了风格跳跃性较大,其他没什么特别,都是八十年代至今出版的新书。没有所谓古本。也是,经历过文/革的人能存下来什么封建时代的腐朽遗存呢。
又拿起一本书,正要看书名,却被书堆下面的情景吓得差点坐地上——书本缺口处露出一只腐烂的手臂来,除了一层布满尸斑的干皮,就只剩了白骨森森。木头地板里浸入的血迹已经彻底干涸,好像本来就是暗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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