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貉正欲赞同,忽然面色一肃,转向连雾那处,秦川见他有些不对劲,便将神识放了出去,扫了一圈才想起连雾可以避开神识,又只好收了回来,问道:“怎么了?”
“总觉得有些不妥。”陵貉皱着眉道。
听他这样说,秦川也终于正色起来,道:“不妥?可是连雾修炼出了什么岔子?”
陵貉摇首,想了想,果断往连雾那处走去,看得出他心急,大步流星,竟是越走越快,秦川在后面险些跟不上他。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刺骨的寒冷从前面扑过来,霎时间目及之处,树木蒿草,竟全部齐齐覆上一层银白的霜花,陵貉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的严重了,他猛地瞬移过去,哪知迎面便是一片灰白的影子,一张略微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脸出现在眼中。
那正是青泽,他双手托着一个长长的匣子,立在陵貉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让开!”陵貉拔剑出鞘,语气冷冽。
而青泽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此时竟然出现了一点笑意,却不及眼底,看起来极其诡秘,他张开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陵貉自然是看懂了,他二话不说,提剑便劈了过去,锋利无匹的剑气几乎要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四周的草木受这剑气波及,纷纷被拦腰折断。
青泽见他如此,笑容愈盛,往后退了一步,整个影子消失不见了,蓦然间,一股庞大的阴气冲天而起,正是从连雾那里传来,陵貉疾步往山谷中而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脚步一时间定在原处。
连雾盘坐于地,那阴气正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秦川的丹药确实奏效,连雾已然恢复了原身,虽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却是陵貉最为熟悉的模样。
连雾似有所觉,睁开眼来,见了陵貉,便是一笑,脸颊上有个浅淡的笑涡:“师兄。”
陵貉原本因为青泽那一出而显得严肃的神情此时已然放松下来,终于缓缓露出一点笑意。
连雾恢复了原身,且修为还有所突破,已然到了筑基高期巅峰,堪堪就要进入炼体期,收获匪浅,是以他又郑重地向秦川道了一回谢。
秦川笑着摆手,看了看陵貉,又偷偷冲连雾眨眼,暧昧笑道:“我这里还有一味药,或许你日后能用上。”
连雾:“……”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连雾的事情已然解决了,三人并未在岛上多加逗留,连雾又想起北冥那条蛟托付给他的事情来,便向秦川打听一条独角的蛟。
哪知甫一听他说那蛟的特征,秦川就笑着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条。”
闻言,连雾顿时喜出望外,秦川又道:“那蛟名叫霜蠡,我还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你找的便是他,那可就有些不好办了。”
听他这样说,连雾默然片刻,才道:“你与他的那几次交道,怕不是好的吧?”
秦川挑眉笑,一副被你料中了的表情,道:“只打了三次而已,第一次他受了重伤,我路过时发现,觉得他那独角有些意思,便想取下来,哪知他不让,拼死与我打了一架,我觉得没甚趣味,便放他走了。”
连雾:“……”
秦川继续悠悠然道:“这第二次么,是他自己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动手便打,我倒觉得这蛟有些意思,同他打了几个时辰,忽然想起有些急事,便趁机遁了。”
“那第三次呢?”连雾这回有点好奇了。
秦川突然诡秘一笑,扇子抵着下颔,低声道:“第三次么,说起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路过罢了,竟然撞破了他的好事,可不就又打起来了么,哎哟如今想起来,还真是怪羞人的。”
连雾默然,心中暗道,这哪里是交道?这分明是生死大仇吧?
他开始有些拒绝与秦川随同去找那蛟了,秦川又摇着扇子笑道:“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不过你若真想知道,倒是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
“他的相好。”秦川一本正经地道:“罗刹海的少海主,想来你也认识了。”
连雾闻言,一脸呆滞:“是他?”
“不,是他父亲。”秦川道:“罗刹海的海主,便是当年被我撞破的那一遭,如今想来,我认识的妖兽还挺多的。”
他还自鸣得意,连雾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认识的妖兽统统都被你得罪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又看了看陵貉,心道,师兄能与他做好友,真不知到底是哪里看对了眼,这分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子啊。
似乎知道连雾心中所想,陵貉只是道:“他话太多了。”
听陵貉这样说,秦川愈发得意,对连雾道:“当年我遇见你师兄时,他才八岁,与你之前差不多高,成日里只知道修炼,我去紫气宗转悠,又闲来无事,便逗他说话,足足逗了十来日,他才终于搭理我了,你猜他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连雾:“你有点聒噪。”
秦川干咳:“嗯,不错。”
☆、第80章 暴雨
经过与秦川讨论之后,连雾深深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去找那罗刹海的海主有些不大妥当,若是让秦川同去,那就更为不妥了,是以他又与陵貉商量之后,决定将此事押后再议,简而言之,先不去管它了。
三人便不再多做停留,准备回去南佑,有元婴修士在侧,一路上顺风顺水,丁点风浪都没有遇见,倒是十分悠哉,又加上秦川爱说话,总扯着两人拉拉杂杂说一通,静不下来一般,是以这速度就越发的慢了。
哪知就在半途中,秦川又开始展现出他的不靠谱来,他送了连雾与陵貉一样飞行法器,说自己突然想起还有一样急事,要先行离去,便风风火火地御器走了,徒留连雾与陵貉两两相对,静默无语。
陵貉只好往那法器中注入灵力,那法器长得如同一只小船,看起来虽然精致,两个人站上去却绰绰有余,消耗的灵力也不多,两人便开始慢悠悠地赶路。
一晃又是七八日过去了,两人走走停停,连雾望着底下的汪洋海水,满眼都是碧蓝色,这几日看得他实在有些反胃,便哀叹着道:“师兄,我们还要多久?”
陵貉想了想,回道:“约摸十来日吧。”
海上天气莫测,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风起云涌,连雾看着暗沉沉的天空,灰色的云迅速聚拢翻滚着,风也开始越来越大,这是要下暴雨了,好在这法器倒是精巧,设有船舱,倒是省了许多力气。
“师兄,要下雨了。”
“嗯。”
“你进来罢。”
陵貉闻言,二话不说,便回了船舱,他这才一进来,外面便下起了瓢泼的大雨,狂风肆意卷过,若非两人一同控制着这法器,只怕整艘船都要被刮跑了。
船舱并不大,再进来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连雾只好半靠着陵貉坐,两人一同看外面茫茫的大雨,一片雨幕皆是白花花的,再远一点便看不清楚了,雨水落在船舱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嘈嘈杂杂。
有潮湿的水汽伴着风涌入船舱,连雾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仔细嗅了一会,十分认真的模样令陵貉不由出声问道:“你在闻什么?”
连雾一笑,不肯回答,像是揣着什么小秘密一般,他其实在嗅陵貉身上的气味,如同一只幼兽,在确认着自己的所有物,满足而窃喜,纵然此时风雨大作,他仍旧能从潮湿的空气中嗅出陵貉的气味,沉静如淡墨,如无解之毒深入骨髓一般,刻进他的灵魂,难以磨灭。
“师兄。”连雾忽然唤了一声。
“嗯?”陵貉低头看他。
连雾仰视了他片刻,便就着这姿势亲了上去,说不上是带着水汽的凉意还是触碰时的温暖,总之,连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狠狠地战栗了一下,他甚至觉得如果此时自己是一只狸猫或者其他长了软毛的小动物的话,只怕身上的毛已然全部炸开了。
随后他便感觉有一只充满的暖意的手轻巧覆在自己的后腰处,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脑后,动作轻柔,陵貉加重了这个原本浅淡的吻,轻软的呼吸扑在面上,连雾通红了脸,不由自主地发出轻微的呢喃:“师兄……”
“我在。”陵貉的声音低低回应。
此时仿佛船舱顶上的风雨已然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互相拥抱着,成了彼此在这茫茫世间的唯一依靠。
连雾一直看着陵貉的眼睛,沉静如水,然而又深邃不见底,两人抵额互视,近得几乎要眼睫相交,呼吸相闻,过了不知多久,连雾忽然出声问道:“师兄,听别人说,亲的时候要闭眼,为何你没有?”
闻言,陵貉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道:“你听谁说的?”
连雾果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唔……忘了,在紫气宗的时候。”
陵貉一本正经地教他道:“那是骗人的,就应该睁着眼睛,不然我如何看到你?”
连雾想了想,确实如此,遂不再纠结此事,又望了望外面的茫茫大雨,道:“雨还不停,难道要下到天黑?”
“嗯,或许吧。”陵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顿了顿,低头又亲了上去。
过了一会,连雾惊叫:“师、师兄!我喘不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