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丹修士见状,登时大怒,一掌便扫过来:“想走?”掌风扫飞了一片正驾驭着飞行法器,想要逃离的修士。
但是木遁符之快,那一掌连那光球的尾巴都没有追上,气得他心中怒火欲炽,也不去追了,转而大开杀戒起来。
高级木遁符需要的灵力极多,即便是有桦崂在一旁给陵貉输送灵力,但是他修为也不过是炼气高期,哪里够用?才不过片刻,连雾便发现陵貉的面色已经苍白起来,微闭着眼,神色十分疲累,紧抿的薄唇也失去了血色。
连雾怔怔地看着,心底蓦然冒出一股子酸楚来,又夹杂了些痛,往喉头拱,他努力地咽了咽口水,说话时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师兄,那修士想来追不上了,我们休息片刻吧?”
陵貉微微摇头,神色坚定,只是掐诀的手指有些微地颤抖起来。
连雾不敢再看他,只低下头去,又努力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想把已经冒到喉头的什么东西咽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不易发觉的颤:“师兄,我头晕得很,我想休息。”
这话中带着请求,陵貉终于睁开眼,确认似的看了看连雾,但是连雾垂着头,他只能看到漆黑的发顶,迟疑了一会,便松开掐诀的手,声音仍是淡淡的:“那好,我们就在此处休息吧。”
木遁的速度骤停,三人落在一处树木参天的森林中,这里的树看起来很有些年龄了,树皮粗糙龟裂着,树干与地上满是苍翠的青苔,似乎人迹罕至,十分安全。
陵貉开始打坐恢复灵力,修长的眉细微地拢起,神色不动,连雾在他面前坐了片刻,发呆,直到桦崂用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裳,这才回神,站起身来,两人走得远了些。
桦崂心有余悸地道:“刚刚可吓死我了,眼见那几人就跟个血葫芦似的炸开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残暴的景象。”
连雾虽然面色也不太好,显然想起来方才那场景了,他的声音紧绷绷的,十分干涩:“以后还有你看的,方才若不是我师兄拼死遁走,只怕炸成血葫芦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随即两人都沉默了,事实便是如此,修真界自古以来便是弱肉强食,高阶修士与低阶修士的差距又岂止一星半点?今日这金丹修士在他们一群炼气筑基的修士面前,挥手间便可取十数人性命,如一个不可逾越的存在,然而这个金丹修士在元婴修士面前又如何呢?只怕是跟他们一样罢了,诚惶诚恐,生死在他人转念之间,惟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让自己的性命不能被他人所左右……
连雾的目光幽深,继而逐渐坚定起来,对桦崂道:“天亮了,我去看看我师兄。”
“哦。”桦崂摸了摸光头,又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
陵貉仍在打坐,一动不动,神色沉静,只是之前皱着的修长的眉,如今已经舒展开来,苍白的脸色也有好转。
连雾蹲在他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用目光在他面上一寸寸地描摹过,最后落在那颜色极淡、形状好看的薄唇上,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连雾的脸上骤然通红起来。
☆、第24章 翻脸
“怎么了?”陵貉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看着他。
“没、没什么!”连雾有些慌张地转开眼睛,一不留神就撞进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是洞悉了自己的一切思想以及妄念。
他受惊似的站起身来,一面掩饰地问道:“师兄,你休息得如何了?”
陵貉颔首:“可以了。”
闻言,连雾还是有些担心:“不如你再休息片刻,此处人迹罕至,没有个方向,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走出去。”
“不必了。”陵貉摇头,就要站起身来。
连雾还待要劝说,突然听见上空传来两声尖利的鸟鸣,三人皆是一怔,连雾与桦崂面露喜色,同时开口道:“鸿鹪!”“它竟然来了此处?”
陵貉闭眼,以神识查探片刻,祭出飞剑,一手揽过连雾,一手拎着桦崂,御使着飞剑向上飞去。
桦崂被拎着后领子,勒得差点翻白眼,直到被扔在鸿鹪宽阔的背上,这才缓过气来,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脸色通红,他一面咳着,一面指着连雾断断续续地道:“为何……咳咳咳……他不……咳咳咳……拎着你?”
连雾挑眉一笑,并不答话,桦崂摸了摸光头,没趣地嘀咕道:“好吧好吧,只怪我师父没有给我收个师兄,阿弥陀佛。”
“这鸿鹪怎么到这儿来了?那金丹修士竟放过了它?”连雾皱了皱眉,看那朝着他们的鸟脑袋,仍如之前一样,半睁着眼,打瞌睡似的,没什么精神。
“鸿鹪性格狡猾,且又是三阶妖兽,速度极快,能逃脱不算什么怪事。”陵貉解释了一句。
桦崂爬起来,坐着,半饷才低声诵了一声佛号,道:“初来时,五十数人同行,不过一夜之间,如今只剩得你我三人,其余人皆成白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连雾盘腿坐下,摸了摸手下细滑的羽毛,淡淡地道:“这不是还有一只鸟么?”
桦崂不理他,正襟危坐着,双手合十,闭目,开始念往生咒,神情严肃,就差面前摆个木鱼梆梆梆地敲了。
那咒念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嗡嗡喃喃的,不绝于耳,听得连雾目光呆滞,一脸的生无可恋,只觉得那嗡嗡声从耳朵里面进去,如一只只细小的虫子,一直爬到脑子里去,在里面翻腾得脑浆险些都要滚出来了。
正当连雾忍无可忍的时候,桦崂终于停下了念经,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驴肉烧饼来,吭哧吭哧地吃了。
连雾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有些怕刚才的自己一个没忍住,把桦崂一脚踹下鸟背去,他坐的地方恰好能直视鸿鹪的头,看着鸿鹪那半睁不闭的小眼睛,连雾突然就想起自己的那对阴阳狸来,似乎许久没有将它们放出来了,这么想着,他就解开自己的灵兽袋,一道黑影刷地窜出来,紧跟着慢慢踱出来一只白色的狸猫。
白狸出来之后扫了一眼外面,喵了一声,与连雾几人打招呼似的,然后蹲下来,开始淡定地舔毛,舔毛,舔毛……
黑狸则完全相反了,它甫一出灵兽袋就开始疯窜,整个变成一道墨色的影子,四处跑动,似乎要把被关在灵兽袋里的那些运动都补回来。
终于,它跑累了,半坐下来,昂着头,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王者一般,睥睨扫视着,等它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天上飞的时候,它整个毛都炸了起来,尾巴笔挺地竖着,墨色的细毛炸开,如同一条鸡毛掸子。
黑狸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喵的一声惨叫,瞬间就一下子扑到白狸身上,爪子紧紧抠住它的毛,将白狸原本干净整齐的皮毛抓得凌乱不堪。
白狸也不生气,开始一下一下耐心地舔着黑狸炸起的毛,安抚似的,好半天,那炸了一圈的毛才终于服帖下来,黑狸的情绪似乎也有所平静。
它疲累地抬着眼皮四处看了看,又是喵的一声惨叫,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连同白狸也看过去,喵了一声,竟然也炸起了毛来。
连雾忽然觉得身下不稳起来,他立刻抬头,正好看见一道阴影兜头往毫无察觉的桦崂罩下,是那只鸿鹪的鸟头,这畜生竟然在此时悄无声息地翻脸了!
连雾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黄褐色的瞳孔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懒洋洋的了,取而代之的是狡猾,残酷和冷厉。
“桦崂!闪开!”连雾登时大喝一声。
桦崂倒也机灵,往旁边迅速一滚,可恶的是,那鸿鹪的头虽然庞大,但是竟然也十分灵活,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啄上桦崂了。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锵——”的一声,鸿鹪张开的喙撞上了一柄锋利的剑刃,差点削掉它的舌头,坚硬的鸟喙也被砍出两道很深的口子来。
这不由惹得鸿鹪一阵大怒,尖声叫着,开始猛力地向陵貉发起了攻势,显然它知道这个人是其中最能威胁到它的存在。
哪知几次张喙啄到的全是锋利的剑刃,皆是无一命中,鸟喙上已经全是深深的伤痕,它疼痛难忍间,见啄不到陵貉,便换个目标,转而啄向连雾。
那喙尖利无比,这要是被啄上那么一下,只怕脑袋当场就要炸开花了,纵然是连雾也有些怕,这得有多疼啊,他赶紧往后退开。
鸿鹪的脖子极长,且无比灵活,扭动时竟如蛇一般,眨眼间,那鸟喙便欺近前来,然而它尚未来得及攻击,便骤然失了力道,轰然垂下,紧接着自鸟颈处便瞬间炸开一蓬血雾,有大量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浓郁的血腥气一时在空气中迅速蔓延开来,在陵貉的大力横劈之下,那鸟颈几乎被砍成两截!
随后陵貉及时伸手,迅速将两人拉上飞剑,连雾强自镇定,麻利地把吓得嗓子都叫哑了的阴阳狸收进灵兽袋。
与此同时,他们乘坐的鸟背也开始失去了平衡,那只剩下的鸟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哀哀不绝,且奋力挣扎着巨大的双翼,向上扑飞,卷起小阵的风浪,想要再次飞起来,但是奈何已经力不从心,只能一面扑腾着,一面不甘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