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枕溪想:你也走了很久。
木枕溪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用餐刀切割着盘子里的鹅肝,漫不经心问道:“这次回国是一时兴起还是?”
肖瑾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场变了,从一开始看见她的惊愕,进来后的拘谨,到现在的进退有度游刃有余,难以窥测出真实情绪。
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木枕溪不再是那个会对着她脸红的小女生了。
肖瑾:“定居,我在这里找了个工作。”
木枕溪:“挺好的。”
肖瑾没等到她的追问,问她为什么回国,为什么留在这里工作,唇角微涩,顿了顿,自顾自接下去道:“林城大学给我发了聘任书,下学期开学,我就可以去上班了,教比较文学。”
木枕溪:“嗯。”
她发自内心地想:大学老师,真的挺好的。
肖瑾忍不住问:“你呢?”
木枕溪动作未停:“什么?”
肖瑾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窥探她平静外表下涌动的真实,问:“你在做什么?”
木枕溪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和你有关系吗?”
肖瑾哑然,低头苦笑。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刀叉偶尔碰到一起相撞的声音,各自无话。
服务员上了第二道菜:奶油松茸汤。
木枕溪中午随便对付了一下,晚上是真的饿,那道鹅肝堪堪给她垫了个胃,汤上来后她便取了碗勺,自己先盛了一碗,没问肖瑾要不要,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从前,她都会先给肖瑾盛的,还会试好温度,生怕烫着她哪怕一点点。
肖瑾眼里闪过怀念神色,没有去碰那道汤。
木枕溪平时懒散,但需要她正经的场合却能无缝切换到正经模式,像个大家闺秀。就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在外人和在她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木枕溪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袖子有些碍事,她停下来,将袖口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小截白皙手臂。
肖瑾情不自禁地将视线移到了她右手上。
手指修长纤细,骨节精致小巧,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没有涂指甲油,透出淡淡的健康的粉,还有小小的白月牙。
肖瑾心里掠过一个念头,酸了一下。
愣神间,木枕溪已经将一碗汤喝到了底,纸巾在唇边轻柔地压了压,察觉到肖瑾的视线,她将自己的手自然往桌下一垂,看着她面前的空碗,淡道:“你还是这样养尊处优吗?”
“什么?”
“别人不给你盛,你就不喝了?”
她话里有一丝讥讽意味,却让肖瑾欣喜若狂。
木枕溪眼底的懊恼一闪而逝。
肖瑾迅速给自己盛了碗汤,三下五除二喝完了,眸光晶亮地看着她,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木枕溪不自在地蜷了一下藏在桌底的手指。
她想:唉。
肖瑾内敛地弯了弯唇,带着一点隐约的期盼,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来相亲?”
木枕溪没吭声。
她其实心里有一个疑问,她发的那张侧脸,肖瑾是真的没认出来是她吗?还是她计划好的,故意兜一个大圈子制造这一场偶遇?
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人,两个人在人海重逢已是渺茫,更何况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想做什么?
想复合吗?
已经过去十年了,她以为对方早把她忘了,毕竟当年肖瑾走得那么绝情,一句话也没有给她留下。
木枕溪掐住了掌心,强迫自己把这些念头从大脑里清理出去。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肖瑾并不气馁,含笑道:“我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回国以后,人生地不熟,有个朋友就说,要不给我介绍一下,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你。”
木枕溪只是朝她淡淡一笑,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悠长意味。
她的眼睛生得极漂亮,琉璃似的清澈透亮。肖瑾和她在一起后,夸她眼睛美得像月色,不说话就胜过万语千言,所以动不动就盯着她的眼睛瞧得入迷,木枕溪那时脸皮薄,看久了耳根浮上淡淡绯意,便红着脸来亲她,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以前的肖瑾没少用这种方式故意从她那里索吻,如今的肖瑾直视着她的眼睛,禁不住心驰神荡。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木枕溪,企图在对方脸上再看到熟悉的表情,事实却不再如她愿。
木枕溪看向她的目光,波澜不惊,和看任何一个人,一样物品没有两样。
菜品一样一样端了上来,肖瑾找着话题,木枕溪以不变应万变都给挡了回去,把一个个天聊死,肖瑾心里只剩下苦笑。
最后一道菜了,肖瑾抓紧时间,温言提议说:“吃完饭,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吗?陆饮冰的新电影《破雪》上映了,你不是喜欢她吗?”
木枕溪叉着巧克力慕斯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她:“你觉得你我之间,是可以一起看电影的关系吗?”
肖瑾描得精致的秀眉微挑:“或许可以。”
辛苦维持的虚假平衡被打破,木枕溪冷声回绝:“我觉得不可以。”
“这顿我请你,失陪了。”她将叉子放下,这回是真的起身告辞了。
肖瑾提包追了出去。
木枕溪在前台结账,肖瑾就杵在她身边,木枕溪心烦意乱,刷完卡后龙飞凤舞地匆匆签了个名,正要离去,肖瑾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心底同时颤了一下。
背对着她的木枕溪闭了闭眼,冷漠地回头:“放手。”
肖瑾:“我送你回家。”
木枕溪:“不用。”她开始将手往出挣,用了全力,没留情面。
肖瑾指节发白,执拗地不肯放,眼圈倏然红了。
木枕溪一怔:“你……”她忍住抬手替她拭泪的冲动,偏开头,低如自语地说,“好端端的哭什么呢?”搞得跟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五分钟后。
餐厅门口。
肖瑾一步三回头:“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不准离开。”
木枕溪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唇角刚弯起一点,未能成形便消散如风,最后化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肖瑾的车停在木枕溪跟前,一辆白色的轿车,宝马5系,看得出来是新车。木枕溪目光沉凝,她是刚回国的么?
肖瑾降下车窗,没等她开口,木枕溪已经沉默地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拉过身侧的安全带扣好。
她报了地址,不是她真正的住址,和她的住处隔了半个小时的地铁。
肖瑾发动车子。
开车的间隙里,肖瑾几次用余光偷偷地看木枕溪。她的五官完全长开了,褪去了青涩,像一颗熟透了的饱满的樱桃,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气质却和以前差不多,懒懒散散,对待一切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像一团奇妙的矛盾体。
肖瑾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她,可在她面前那个真实的木枕溪,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都是她的错。
红灯。
肖瑾踩下脚刹,车在停止线前停下。
她胸腔泛起熟悉的疼意,眸中情绪翻滚,握紧掌中的方向盘,偏头,在木枕溪去撩耳边被风吹乱的长发时,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木枕溪怔住,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纤手拢了下鬓发,唇边牵起温柔笑漪,很轻很轻地说:“没关系。”
肖瑾看着她始终平静的眼眸,勾起一抹酸楚的笑。
绿灯。
肖瑾松开脚刹,踩下油门,提速。就在快到十字路口中间时,异变陡生,左侧一辆厢式小货车闯红灯快速冲了过来,直接撞上了白色宝马的车头。
砰。
第3章
木枕溪只感觉眼前冲出一道阴影,在视网膜里短暂掠过,还未来得及捕捉,便听到一声闷响,而后她身体跟着车身急转弯,失去平衡,朝右一撞,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她还坐在车里,晃了晃脑袋直起腰,外面围了好几个人,有人捂着嘴,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人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嘴里不停说着什么,看着她的方向神态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
木枕溪头有点晕,耳朵里轻微耳鸣,视线所及的车头部分扭曲得不像样子,挡风玻璃布满了蛛网式的裂纹,记忆这才迟钝地回溯,她发现近旁格外的安静,近乎死寂。
肖瑾坐在她身边,她后知后觉。
木枕溪僵住了身子,手指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方才那个惊恐捂嘴的女人望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位置。
肖瑾……
木枕溪强迫自己转过了头,入目是刺目的血红,从肖瑾头上汩汩冒出来,看不出伤口在哪儿,又仿佛全是伤口。她双目紧闭,唇色惨白,呼吸微弱,看不出是死是活。
木枕溪心口一窒,短而促地呼吸了两下,眼泪汹涌地漫上来,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肖瑾。”她喉咙微动,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她曾经心心念念过,又刻意遗忘的名字。
一声出口,便有了第二声。
“肖瑾。”木枕溪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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