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其他金丹修士看得出南蔚灵元并不如此人所说那般虚浮,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话或许有一定程度的偏差,但也基本等于实话。
一个灵根潜质非常差以至于无人愿意收纳的弟子,怎么可能通过正常的途径如此迅速的晋阶?
当然,更不可能有人会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怎么可能看走眼呢?
四周议论纷纷,仿佛不断有嗡嗡嗡的声音在肆意回旋。许多弟子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南蔚,里面又是鄙夷又是嫌弃。
好像他们十分不耻于与南蔚为伍,不敢相信自己竟与南蔚身处同门。
南蔚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反而叶浮白迎了上来,有些担忧地注视着他道:“师弟……”
南蔚微微一笑:“无妨。”
这些充满森然恶意的毁谤话语,曾经他也听过许多。
当年他虽然天赋出众,一入天命魔宗就显得光芒万丈,但也有许多人看不顺眼他,认为他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认为他天赋虽高却后继乏力……
但那又如何?
曾经那些说过这种话的人,早已连本带利地折在了他手里。至于方才说话之人,南蔚心知正是那与南斐沆瀣一气的金丹修士孔胜。也许在其他人眼里金丹修士已经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在南蔚眼里还真比不过一只蚂蚁。
若不是因为他现在修为尚低,待在南华宗里很有必要,南蔚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然后一走了之。
不过……南蔚眯了眯眼,这不等于他就要对孔胜的无端羞辱忍气吞声。
你孔胜不是十分看重南斐吗?哼,本尊虽然无法直接杀了你,却不是没有法子对付南斐的!
殷广士冷不防朝他瞥了一眼,忽地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惹来叶浮白疑惑的视线:“殷师弟你还好吗?”
殷广士连忙道:“我没事。”他能说是被方才南蔚的眼神给吓到了吗?可是再一细看,那少年眸光平静,并无半分异样,更没有刚才那一瞬间所透出的凌厉杀机。
汪远臻这时也挤了过来,抬手就往南蔚脑袋上用力捋了一把:“南蔚,你别把那个孔胜放在心上,那家伙心术不正唯利是图在本宗也是出了名的!何况金丹算什么,我,你叶师兄,不都是金丹吗!”
南蔚嗯了一声,他本就没把金丹当一回事。
叶浮白轻叹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师父闭关,本脉又无一个能冲击化神之人,才让这些宵小欺压到了头上来。”
殷广士也有些低落:“原本我爷爷是该有这个机会的,可当年爷爷受伤之时,若是主脉愿意将那丹药让给爷爷,爷爷也就不至于留下暗伤,只能保持现在的修为了。”
叶浮白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那丹药的确稀少,主脉恐怕也不是故意为之。”
汪远臻冷笑:“你还真把主脉那些家伙当好人了?主脉什么时候不是占着全宗的资源,去堆他们自己的弟子?”
叶浮白闻言哑然,他其实也深知此中内情,只不过他惯来为人厚道,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
汪远臻又道:“集合弟子,我们索性不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年末小比了!”
殷广士道:“汪师兄,此事不妥。南师弟不参加了便是,但不要强求其他师兄弟。不然,南师弟此次本就在其他人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是照你说的那样一做,本脉不知多少师兄弟又要怪在他身上了!”
汪远臻冷哼道:“那些只知迁怒他人的人也没什么好理睬的!”
叶浮白劝道:“汪师兄,就让其他师弟继续,我们陪南蔚回去。”
回到承川支脉以后,几个人也没有跟南蔚多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将其送回住处,见南蔚已经收敛了笑意,板着一张脸,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告辞离开。
南蔚结了禁制在房间内,懒洋洋在床榻上歪了一会,眸光闪动了一下,终于托着下巴坐起来。
今日那孔胜等人的毁谤鄙弃,对南蔚来说就像是轻烟飘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倒是叶浮白、汪远臻和殷广士三人为之义愤填膺、为之忧虑重重的举动,让南蔚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罢了,既然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替南蔚着想,南蔚也不介意在以后帮他们一把。
而自这一日起,南蔚颇有些不堪的声名在南华宗内甚嚣尘上,不管是哪一脉的弟子,似乎都听说了承川支脉有这样一位师弟,灵根驳杂,潜质极差,还吞食了许多丹药将自己的修为堆起来,又在年末小比上动用不光彩的手段取胜——当然,这是以讹传讹之后的结论。便是承川本脉的一些弟子,提起南蔚都面露嫌弃,仿佛深深地为这样一名弟子是他们同脉的师弟而感到脸上无光。
南蔚对此浑然不知,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当一回事,不过叶浮白和汪远臻却实实在在地严惩了一些聚在一处议论此事的人,才叫这些流言在本脉被压制了下去。
但南蔚的行踪在叶浮白眼里,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他竟然没等过完年节,就又接了宗门任务离开了南华宗,走的时候无声无息,谁也不曾惊动。
南蔚之所以离开宗门,却是为了寻一些必须之物。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他风尘仆仆地回到承川,都没顾得上跟迎面走来的汪远臻打招呼,就一头钻进了住处。
汪远臻:“……”
此时他身边正好有一名弟子向他请教修为上的疑难之处,见状这名弟子十分不忿地道:“汪师兄,瞧瞧这个南蔚,竟然连你也不放在眼里!难怪师兄弟们都说他为人冷漠脾性……”
汪远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再有什么问题,也别找我了。”
该弟子大吃一惊:“汪师兄?这是……这是为什么呀?”他可是付出了实打实的好处,才能请动汪远臻的!
汪远臻道:“人云亦云,听信谣言,毫无同脉友爱之情,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该弟子:“……”
他思考了很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方才说了南蔚的坏话?
该弟子恍然大悟:都说南蔚歪门邪道十分擅长,果然如此,不然怎么能将人人敬而远之的汪远臻都巴结得这般到位呢!
南蔚这次领了好些辟谷丹才开始闭门不出,看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刻苦修炼,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在制作一种特殊的药物。
这种药物名叫伤魂引,也是由一名魔修发明。
伤魂引若只做丹丸,并无特殊之处,只有将其磨成粉以后,不仅无色无味,毫无痕迹,且只要人待在充满了这种药粉的环境里,整个人就会慢慢发生改变。
若是一个性情中正平和的人,这种改变还未必有什么不妥,但若是一个本来性格就有缺陷之人,这药粉会让他愈加疯狂而偏执,甚至做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来——正应了那句欲要人灭亡,先使其疯狂。
只是如此,南蔚还觉得太便宜了南斐。实际上,伤魂引还有另一种很是歹毒的作用,那便是能悄无声息地损坏修士根基,令谁也无法察觉。
至少在曾经的天命魔宗里,便是身为还真境真人的南蔚,在见到那被伤魂引毁了根基的修士时,都未能判断出究竟。
总之,除了起效慢以外,一切都很合乎南蔚的心意。
又是一日,夜色深沉。
承川支脉的这个时辰,正笼罩在无边无际的茫茫夜色之中,万籁俱寂。
一条几不可察的身影忽然从一间房子里一跃而出,没入到不远处墙角的阴影之中。
在将《枯木决》修炼到第二层之后,不仅能模拟出不同程度的修为,更能极大限度隐藏自身的气息,便是元婴真人,也未必能从阴影中找到南蔚的存在。
而南蔚也早已确定,自己的魂识经过那一次失败的渡劫之后,虽从神念跌落成了魂识,却有了与众不同的特性。只有像是定天真焰那般天生神智的灵物,或者如探宝猴这般奇妙的妖兽才能感知并发现他的魂识之外,元婴真人亦无法发觉他的魂识——因为他目前还未接触过化神修士,暂时无法得知是否连化神期也能瞒过。
沿着通过魂识早已确定的道路,南蔚来到了南斐的居所。
早已磨好的药粉,被他难得有耐心地,一层一层地,涂在了南斐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样东西上。
做完这一切,南蔚瞥了一眼浑然未觉睡着的南斐,又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
待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以后,他一手掐动禁制法诀,唇边才缓缓露出两个笑涡来。
第48章 筑基
“南师弟又不在?”殷广士站在南蔚的住所前,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但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动静。
路过此地的汪远臻挑眉道:“这种事你还不如去问你爷爷。”
殷广士顿时恍然大悟:“汪师兄说的对啊,我应该直接问他!”
在他去问过殷仲远之后,果然得到了南蔚接下宗门任务外出的答案。殷广士忍不住咋舌不已:“南师弟是打算学魏师兄,当一个任务狂人吗!每次找他每次都不在每次都在外面做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