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格靠在椅子里面,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个不停。今天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有的这些一次性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永夜星球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花园笼罩在这股阴沉里面,变成了一幅死板的黑白素描。奥格望着阔别了五年的陌生景象,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之情,疲惫的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将军又道:“陛下病危,永夜星球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双手捧起奥格放在石桌上的右手,把一枚淡红色的宝石戒指戴上了他的食指。这是王和权利的象征,像权杖一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现在静静地呆在了奥格的手上,还带着上一任主人的温度。
奥格看着他,他道:“陛下的意思,这本就是属于您的东西。他让我转达一句话:擂台一战,他非常欣慰。”
奥格回想起那个紧紧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心里面五味杂呈,鼻尖发酸,望着那枚戒指良久。将军把该传达的都传达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亭子,留给奥格足够的独处时间。
将军离开了之后,奥格一个人坐在凉亭里面,看着阴沉沉的花园,脑袋里反反复复的想着那几个词:手足相残,门衰祚薄,家道中落。不过是几年的时间,父亲母亲心伤离开,哥哥被终生软禁,叔叔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堂弟至今身份未明,偌大的一个家族,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他的魂魄没有万幸进入到这具身体里面,现在的王室,多半已经改名换姓……
奥格又累又悲伤,情绪澎湃,恨不得就在这个亭子里面哭一场。而外面的侍卫连这个机会都不留给他,不合时宜地走过来,轻声道:“陛下,联合国的来使求见。”
奥格闭了闭眼,迅速眨掉眼睛里面的湿润,站起身来。侍卫退了下去,他刚要整理一下衣服,就听见花园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得很轻又很稳,像一把小锤子似的敲在他的心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温暖感。奥格的心跳毫无征兆剧烈加速,几乎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
他在自己如打鼓般的心跳中回过头去。
一个人从花园的那一头走过来,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色战斗服,头发比记忆里的要长,似乎出了很多汗,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他怀里抱着一个让奥格觉得熟悉又陌生小男孩,没有穿衣服,只裹了一件大人的外套,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兴奋地转溜着,眼睛像奥格,棱廓像抱着他的男人,眉间一点淡淡的荧光。
奥格刹那间以为自己在梦里面,那张他想都不敢想的脸正离他越来越近,目光又沉又灼热,落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他从内部灼出一个洞来。奥格半张着嘴,腰死死地靠着身后的石桌,瞳孔剧烈的颤动,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这人就要变成幻觉,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他眼角还带着一点刚才的泪水,这时候要落不落地坠在他的睫毛上。阿瑞斯一直走到他面前,熟悉的五官,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心悸。怀里的小男孩抬起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扑到奥格怀里面,外套都蹭掉了,露出两瓣光溜溜的屁股,蹭着他的脸欢快地叫爸爸。奥格睁着眼睛看着阿瑞斯的脸,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连吸气都不敢。阿瑞斯嘴唇也发着抖,伸手轻轻擦掉他睫毛上泪珠,然后一路往下,用薄茧抚摸着他的脸颊,微微低头,轻声道:“我在做梦吗?”
这个声音让奥格腿一软,差点就顺着石桌栽下去,发着抖,连怎么说话都忘了:“我……我不知道……”
阿瑞斯一把抱住他,夹在他们怀里的小阿瑞斯惊呼了一声,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瑞斯的声音里带着颤音,在他耳边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92章
连续做了五个小时的试验,艾尔林从实验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在了台阶上,一个人靠着大门站了好一会,等待那股晕眩之感过去。
快要到门禁时间了,医疗院的教学楼此刻鸦雀无声,只能偶尔听到静谧的虫鸣。艾尔林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学楼的人,走出大门的时候伸手关掉了灯,四周一下子就变得一片昏暗,只剩下远处的路灯漫过来的微弱灯光。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眼前又出现了类似吸食了成瘾药品之后的幻觉,似乎奥格正和他肩并肩走着,左手轻轻地握着他的大拇指,温柔地来来回回晃动。艾尔林吸一口气,眼前浮起一阵阵虚幻的快感,迷醉的表情被昏暗的灯光掩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今天是第五十六天,禁断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有一半的时间活在泡沫一样的幻觉里面,剩下来的一半像毒瘾发作者一样万虫噬心,恨不得马上冲到机甲院去,死在奥格的怀里面。他把所有的这些都所有的这些不动声色的藏了下来,除了无法掩饰的削瘦以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和脆弱,整日整日用一张清冷的脸把一切都掩盖起来。
艾尔林在夜色里享受着难得的快感,慢慢地沿着宿舍楼外的林荫小道放松地走,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被刺眼的车灯直直地打在了身上,瞳孔一阵阵剧烈的收缩,特殊时期敏感的眼睛马上开始无受控制地流泪。他用手挡住光线,极度不适地往一边走几步避开灯光,心里隐隐有了怒火。
车灯很快灭了,受了刺激的眼睛短时间内什么都无法看到。艾尔林站在原地没动,听到一阵从容熟悉的脚步声走到他身边,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然后响起了一个压低的、磁性的声音:“深夜遇到了垂泪的美人……”
视线慢慢清晰了起来,艾尔林的幻觉被打断,那股难以忍受的痛苦又涌了上来。他看着这张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无规律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金色头发,一颗心沉到了底,有了要发作的趋势。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目光不带温度地落在那人脸上,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卡戎微微一笑,走过来伸手想拨艾尔林盖在眉毛上的刘海,又被美人冰冷的目光冻得收了回去,便伸出一个手指头又轻又快地点了一下他的拇指尖,道:“交个朋友。”
艾尔林那轻轻一点弄得腰都酥了,几分钟前奥格就“拉着”他的拇指,让他无法承受同样部位的肢体接触。他蜷起手指,恨不得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抽上几巴掌,身体又对着他衣服下透出来的温度蠢蠢欲动。他厌恶地皱起眉,靠着树干站直身子,道:“你趁着我喝醉了把我带回去操了一顿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滚吧。”
卡戎就跟没听到一样,径直握住艾尔林的手,用指腹轻轻地摩擦他的掌心。艾尔林的身体因为禁断药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之下,当即差点顺着树干软绵绵地滑下来。卡戎目光暗沉沉地注视着他的反应,靠近了,阴影把艾尔林整个人都笼罩进去,低声道:“想要彻底洗干净身上的永久标记,你迟早要找一个男人……我们两身体契合度那么高,选了我岂不省事?……我记得你身上所有的敏感点,这里、这里……”
艾尔林甩手抽了他一巴掌,从他控制的领域里面逃出去,喘着气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卡戎摸着被打的地方,笑道:“你在我身下的时候,我尝到了禁断药。”
艾尔林眼中的情欲被一点点强行压了回去,目光越来越冷。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峙,卡戎想要再进一步,艾尔林一只手轻轻压在他的胸前,眼角的泪痣轻轻一动,看得卡戎心口发热。
“明天老时间老地点。”艾尔林压低声音,清冷的声音带上一分暧昧的沙哑。卡戎的心脏砰的一声,耳尖竟然像初恋的小毛孩一样微微发红。艾尔林说完这句,嘴角微微一勾,转身走了。卡戎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削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面,才自嘲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卡戎早早地把车停在老地方,不到门禁时间就看见一个浅色的影子慢慢地沿着林荫道走过来,在鬼魅的树影下面显得毫无真实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卡戎直直地盯着那个身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目光连挪都挪不动一下,一直到那人走到他车边,伸手拉开了车门,身上带着一股冷气,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艾尔林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扣子解开了好几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实验服下玉雕似的小腿也袒露在空气里面,在卡戎眼前交叠、伸直。
卡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实验服下面没有穿别的衣服。
一股邪火往下涌,卡戎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艾尔林却整个人都懒懒的,耳朵里塞着耳机,一上车就靠在座椅里面,要睡不睡的样子,此时淡淡地看了卡戎一眼,声音也是哑的,道:“开车啊。”
卡戎这才回过神来,发动引擎,朝着自己在附近的一处别墅开去。艾尔林一直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完美的脸映在玻璃上,反射进卡戎的眼睛里。卡戎伸手轻轻扯过他一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发现里面是一段录音,一个很年轻的男声正在做着机甲维修的答辩,冷静、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卡戎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面烦躁成一团乱麻,偏偏又没有立场说一个字,沉默半响,道:“这就是标记你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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