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人望着他,似乎想要狂笑,那笑声还未出口,就在喉咙里化作几声暗哑的干咳,“就算你预先服用了镇压毒性的丹药,这‘幽影’之毒…也绝对是拔除不了的,只会沉积在你体内,将你慢慢腐蚀……就像我现在这般!”
“为了摄取我的修为……你不惜自寻死路?”他一边咳着,一边缓慢地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了下去,里面的手臂,赫然已是一片枯槁的死灰。
凌涟专心吸摄着他的灵力,却没有搭理他。他的周身,很快腾起一阵浅淡的红色烟气。那是灵力飞速灌体,还不能完全融入体内,便泄出一丝布散于外时所成的异象。
待到几个呼吸后,凌涟将他的灵力尽数掠夺为自己所有,才淡淡地开口:“我自然知道解药在何处。”
“你竟知道……”那人震骇地瞪着他,眼中的光彩却随着他灵力的流失而渐渐黯淡。
在原剧情中,这个化神修士,也是去那天仙府邸寻取渡劫秘宝的,却不慎中了剧毒。勉强逃出来后,就在这片林子中运功打坐,想要逼出毒气。然而这“幽影”之毒太过顽固,他非但逼不出来,扩散的毒气还侵染到了四周。几十年过去,他甚至被困在了这树窟之中,无力离去。
在遇上了谢晓清等人后,他就以他在那府邸中所探过的一部分的路线图所为交换,请求谢晓清为他寻来解药。
这不是个稳赚不亏的好交易,谢晓清等人很可能一去不回。他却真的等到了那瓶救命的解药。
只不过,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他随身所带的法宝,都已被毒气所污,不堪一用了,凌涟也没有再看上一眼,而是隔空拾起了地上的一枚玉简。
玉简之中,就是他在等人路过之时,备下的一份探索府邸的路线图。这一份虽然只绘制了府邸的一部分,却比瀛洲派与水月斋两派所购买到的消息,要远远详尽得多了。
凌涟用神识扫了一遍,将之记在了脑中,便伸手一拂温凉玉简,将其中的内容抹去,重新刻下了他所篡改过的新路线图。
这枚玉简本是那化神修士所有,若是其他人擅自修改,玉简就会立即损毁。但凌涟才摄取了那修士的全部灵力,已可变化出玉简主人的一丝气息,倒也修改无碍。
做完这一切,他便在传讯灵器中通知了同行的其他元婴长老,言说他在此地有所发现。
不一会儿,众人便赶来了。
凌涟事先提醒过,他们就停在了那老榕树的边界之外,以防中毒。
“想不到和玉长老竟有此发现!”陈洪道。
凌涟微微一笑。他在说明中,自然不会泄露自己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只说他第一个通过了水泽,到达了密林中,为了躲避一头元婴妖兽才不经意到了此处。
他仍置身于那树窟之中,也没有避讳自己身中剧毒的事。
“我在这树窟中发现了一名化神修士的尸身,还有这枚记载着天仙府邸路线图的玉简。这枚玉简上已侵了剧毒,若不嫌弃,就由我来读取,我将意识与各位元婴长老连通。”
“那便辛苦和玉长老了。”元婴修士们都道。
意识连通之后,他们便如在凌涟的神识中开了天眼,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这却是做不得假的。
当下,凌涟便将那被他篡改过的玉简,在众元婴长老的注视中读了一遍。
至于金丹弟子们,就没有这等获知地形图的荣幸了。
长老们听说发现了地形图时,一个个不由都面露喜色,就连为人清冷的清河仙子都是如此,就算“亲眼”看到了内容,脸上的喜色也没有褪去。不过,眼中都浮起了一丝不为他人察觉的阴沉。
想不到地图中竟说……他们各自暗暗思忖起来。
他们所考虑的事,金丹弟子们还浑然不知,只顾沉浸在欢喜之中。
师父……
只有谢晓清,全然高兴不起来。
师父甩脱了他,原来是到了此处。
只短短一刻未见,师父竟已身中剧毒……谢晓清知道他敢这么做,一定有所准备,还是不由心想,他又如此不爱惜自己么?
而且那地形图……他不知道里面绘了什么,却依稀感觉,师父恐怕在里面做了文章!
但他若现在说出来,满心欣喜的众人,又有哪个会相信他?
第75章 劫难
“这枚玉简不知是何人留下,上面的地形图未必没有差错。我想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能尽信。”众人一派各怀心思的欢喜中,王清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见是一个金丹弟子开口,众人都有些诧异。
“你说得是,就算得了这图,我们还需小心些。”陈洪长老瞥了他一眼,颔了颔首道。
王清的脸上没有喜色,像是有些忧虑,就算陈洪长老这般说了,脸色也依然没有缓解一两分。
凌涟垂下眼,朝遥遥树下的王清望了过去,他也正仰起头,朝自己望来。双眼中似乎蕴藏了太多的东西,质疑、愤怒、悲伤……明明是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像有火光跃动在其中,亮得惊人。
他果然怀疑到了,那地形图中有自己所做的手脚?
的确,这些元婴长老未必会全盘信任这张地形图,但当他们通过最初的关卡,发现与地形图全然一致后,疑虑就会打消很多了。
看起来王清也明白他这一句提醒,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凌涟在高处注视着他,眼前又浮现起那一幕情景。
“你有一劫,应在谢晓清的身上……”沧海岛上那绿衣的地灵道。
“而你的一线生机,也——”
凌涟看着他,忽而微微一笑。
修为境界上的差距,是最无关紧要的。七百年的经验阅历和我的通晓天机,才是你真正不及我的地方。
你还差得太远,你要如何……才能长成为我的灾劫呢,谢晓清?
谢晓清似乎为他这笑一震,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幼兽般的不甘。这视线相交中他处于弱势,却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是凌涟含笑首先将目光从他脸上转了开去,从榕树上飘然掠下。
“我事先服下了镇压毒性的丹药,毒气已被封在体内,不会传给他人。”飞落众人身边,凌涟淡淡地解释一句,却是对陈洪等长老所说。
“和玉长老为我等取来地形图,不惜身染剧毒,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陈洪关切道,“不知你身上的毒如何了,可还碍事?”
清河仙子、崔真等人,也都向他望了过来。
“暂时应该无碍。”凌涟道,“这种剧毒大概是树窟中的化神修士,在前方的天仙府邸内所染,想来那里也该有解药,即便没有,离开这里后我也能慢慢炼制解毒丹。”
言语间,并不将这能毒杀了一名化神大能的剧毒放在心上。
“实不相瞒,在我用神识感知到这枚玉简时,我便是知道会身染剧毒,也一定要拾起这玉简一观。清河仙子你不是说,”他往那清淡若水的蓝衣女修看了一眼,对她一点头道,“那天仙府邸中可能藏着升仙机缘么?我进阶过化神境界,也渡过天劫,深知每一重天劫都是何等厉害。若能在那府邸中得些机缘,就算身中剧毒,也是值得的。”
他这一番话倒也真的是肺腑之言。大道浩荡,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积累深厚的修士,在面临天劫时都难有把握。毕竟是以凡人之身,要与天争!为了增加渡劫的一线生机,什么代价,都不为过。
“和玉长老确是过来人。”陈洪叹道。听了凌涟的话,金丹弟子们还没觉得怎样,几位元婴长老心头却不由有些沉重。
虽然从元婴进阶化神之时,也是万里无一、千难万难,但他们毕竟也只有一步之遥。凌涟所说的,他们多少也能够感受一二。
一旦进阶化神,那九重天劫,就如高悬头顶的九柄利剑。就算化神期已是世俗的巅峰,可以为所欲为,到那时候,只怕也没这种心情了!
两派此来,都没有叫上门中的化神修士带队,就是因为这零星几个化神修士,不是几百年杳无音信,就是深陷在某一重衰劫中,勉强吊着性命,想来也来不了。
静了片刻,清河仙子道一声“走”,众人便又随她飞回了原先的路线。此时暮色将近,他们也不再赶路,依然如昨天那般合力设下了防御法阵,便各自打坐,恢复灵力。
……
凌涟盘坐于地,慢慢将从那化神修士吸摄而来的修为转化为自己的火性灵力。
既然他早已做好了身染剧毒的准备,此人的修为也算是个添头,不取白不取。能省去他几十年修炼之功。
丹田之中,翻涌着火红的灵力海,此时这浩瀚海水中却掺有几缕污黑的杂质。灵力海上方,一个面目与他仿佛的纯白灵体,也静静趺坐于虚空中。
元婴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是定毒丹的效力,可保元婴不被“幽影”之毒侵蚀。
凌涟神色安然,催动灵力在体内运转,那“幽影”之毒,却也同时在他周身慢慢沉积。
此毒极为顽固,就算以后得了解药,恐怕也难以将体内的余毒拔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