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弹出这种曲子的人,绝对不是无情无爱的冷漠之人。
第一个月很快过去,他们之间的言语交流渐渐多了起来,男人会在闲暇时教他辨认各种药材,让他配一些简单的方子。
陵光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像模像样。
陵光偶尔会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非常温柔,温柔得就像深怀爱意,但被使唤着做这做那的时候,又觉得一切只是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三)
真言山庄的平静,在次月的某日被打破。
那天霜雪明外出,在附近的山里找寻一种草。回来的时候袖口残破,斑斑血迹映在黑色的外袍上并不明显,但那股血腥气味却遮掩不了。
“你受伤了?”陵光惊道,“什么人干的?”
霜雪明功力不浅,能伤到他,想必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
“没事。”
男人摇摇头,撕开了左边的袖子。
陵光立刻打来了清水,帮忙清理和上药。
白皙肌肤上一道长长的痕迹,好在伤口并不太深,没有伤及筋骨。陵光动作轻柔地擦拭周围的血迹,心里微微泛疼。
包扎好胳膊上的伤,他心神不宁地去烧饭,结果罕见地把饭烧焦了。
满怀歉意端上了颜色不大正常的饭,霜雪明倒是完全不在意,就像吃不出味道一样,神色如常地往嘴里送。
陵光尝了一口——果然很难吃。
“我去重新做。”他匆匆起身。
“不用。”霜雪明叫住他。
“伤你的是什么人?”
再次入座,他终于还是追问道:“那人还会再来吗?”
他知道霜雪明可能不喜欢他多话,但他忍不了。他想了解事情原委,想尽全力护对方周全。
“不是‘他’,是‘他们’。”霜雪明说,“他们畏惧山庄机关,不敢贸然闯入,只能阴魂不散地在附近徘徊,寻找突破口。”
“谢先生的机关还能用吗?”
“能。”
“那……”陵光想问为什么自己进来那天没有遇袭,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目前的重点。
“他们想找你?寻仇?”
“没仇。”霜雪明放下碗筷,“因为他们只有从我这里,才能找到救命的办法。”
“神仙引?”
“正是。”
东海琅嬛,一个只存在于飘渺传说中的梦幻之地,无数人寻觅多年却一无所获。
“是百鬼的人。他们教主身患重症生命垂危,指望靠我师父的医术起死回生。”
百鬼是江湖上行踪诡秘的邪教,作恶多端,手段残忍,为正派人士所不齿。
“原来如此。”想必是百鬼也得到了逍遥神医回归真言山庄的消息,和他一样来碰碰运气。
提起这件事,房内的气氛沉重了不少。陵光久久没有说话,望着桌上的酒杯沉思。
“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要救叶玄穹,就不会违背承诺把神仙引给其他人。”说到这里,霜雪明竟是扬了扬唇角,“三个月一到,药童归来,我会把神仙引和药方都交给你,你带着它尽快从密道离开。神仙引二十年只开一次花,只要用掉,就得再等下一个二十年。”
“不,我……”
陵光蹙起眉头,在心底默默喊道:不,我并非是担心你不肯救我师父,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离开?”
“我要等这里的草药成熟,用荨艾的根茎救治我的白鹤。”霜雪明说,“真言山庄很安全,剩余的食物也能撑到下个月。你我不是一路人,相识只是短暂的缘分。三月一到,今后还是各行各路吧。”
陵光的眸光迅速暗淡下来:“你师父离开多久了?”
“两年了。”
“这两年里,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怎样?”霜雪明露出有些困惑的眼神。
“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行走江湖的时候见过太多的纠葛和争斗。这两年回归田园,依山傍水,身边只有药童和一只鹤,反而感觉清静。我不太明白你说的寂寞是什么。”
“就是……”陵光琢磨着如何解释,“想让一个对你有特殊意义的人陪着你一起生活……这样的想法吧。”
霜雪明望着他,眼神随着这句话变得深沉,在安静的对视中,那一汪深潭似乎有情绪在翻涌,让他莫名心痛。
“有一个人,我想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谁……?”
霜雪明迟迟没有回答。
“是谁?”陵光倾身向前,再一次问道,“那人没有答应你吗?”
霜雪明依旧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凑过来轻轻地吻了他。
陵光走回自己的房间。
就像喝醉了酒,浑身轻飘飘的,满脑子都是杂乱无章的思绪,还有一些无法忽略的喜悦,在心里扩散开来。
弱冠之年,他终于体会到了情窦初开所带来的纠结和甜蜜。
——霜雪明说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我吗?
他如同怀春少女一样不断自问。
——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
——可是他为什么要亲我?
——为什么我也没想过拒绝……
——甚至沉溺在这个轻柔的吻里,无法自拔。
☆、第205章 (霜陵古代篇)琴心-下
(四)
在这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陵光越来越能察觉到男人心如止水的表象下隐藏着对自己的感情。
尽管态度还是那么淡然,再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可是在陵光看来,对方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半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碰触对方的手指,会在对方弹琴的时候温柔地注视他,只是为了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一句话,一个眼神,无论什么都好。
他已沉浸在儿女情长中,无药可救。
三个月的时间快到了。
某天霜雪明接到了药童的飞鸽传书,告诉他:“药童再过七日就要归来,到时候你可以带着神仙引离开了。”
如果是刚到这里的陵光,听到这个消息必定欣喜若狂,而现在,在师父即将得救的喜悦中夹杂着一盆冷水,无情地把他从美梦里惊醒,泼了他满脸满身。
他已经舍不得走了。
他想:“如果霜哥挽留我,我就在治好师父以后回到他身边来。即使江湖上再也没有陵光又怎样?我会陪他过日子,即使单调乏味也不在乎。我愿意和他一同面对困境,护着他,爱他……”
可是他等了很久,霜雪明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希望他留下来的意思。
难道真如之前所说……
“你我不是一路人,今后还是各行各路吧。”
短暂的情缘化为泡影,他们终将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不……
他不能接受。
这一夜,陵光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失眠了。
辗转反复实在无法入睡,简单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下楼。
树影绰绰,月影婆娑。孤冷的真言山庄只有在入夜的时候,才会显露一抹淡淡的温情。
陵光一路朝着烟霞湖走去,听到了韵味悠长气象深远、好似潺潺流水般的琴音。
是霜雪明。
原来他也没能入睡。
陵光缓缓地走到湖边的亭子里,就像最初见面时那样,想静待他弹完这一曲。
琴声却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弹了?”
“你来了。”
“我打扰你了吗?”
霜雪明不语。
陵光看了看洒在琴头的月光,伸手摸了摸这张名为“沧海龙吟”的旷世名琴,似乎想把月光抓在手心里。最后他抓住的,是放在琴弦上的霜雪明的手。
“我喜欢你。”
他微笑着表白,竭力用笑容掩饰着内心深处的失落。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弯下腰,亲在了霜雪明被黑色长发半掩的侧脸上。
“我喜欢你。”
他又重复地低语。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不希望直到分别之后还把想说的话埋在心里。如今就借着今晚这月色,把一切风俗礼教道德规矩都抛在脑后吧。
“霜哥……我……”
没来得及说第三次,就被对方拖进了怀里。
湖边小亭,两道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即使都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发生,他们还是无法控制被月光蛊惑的理智。
衣服顺着身体渐渐滑落,无人理会。
随着二人渐渐得趣,周围的一切仿佛已经消失,这个世界也不复存在。
他们在满溢的爱意中激烈亲吻,爱抚,一次又一次地攀上顶峰。
放肆得犹如一场幻梦。
(五)
一连几夜,他们都在情-事后的满足和疲倦中相拥而眠,默契般地谁也不再提分开的事情。
陵光似乎忘记了药童的归期,直到有一天早晨他正在浇花,霜雪明忽然叫他进屋,带他去了一间地下暗室。
石室里药味浓厚,架子上堆叠着无数的瓶瓶罐罐,桌上还摆着一些已经晒干或是研磨成粉的药材。
“帮我做件事。”
“什么?”
霜雪明忽然抱住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陵光有点不明白这发展。虽然每天他们都像情人一样彻夜缠绵,但只要太阳出来,他们又会把那份亲密很好地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