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以为他会留我下来帮他夺权,我就赶紧溜了,没想到他在我装糕点的包袱里装了一块儿七尺圭臬和一封信,”印儿挠着头怪不好意思的,“那信上说拿着那块圭臬,在天下任何钱庄都能取到银两,以后若有事他能够帮上忙,他一定会竭力相助。”
千晛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觉得有些微妙。
印儿不知道千晛在想什么,低头小声地侃起八卦:“千晛姐姐,我以前一直觉得人间美人太少,后来我知道龙瑔喜欢的是西凉的古佳公主时,我就特意跑过去偷看,后来发现公主长得太好看了!我现在都怀疑龙瑔统一天下是为了让西凉送公主给他。”
千晛冷漠地点头,别人美不美有你什么事呢。
“不过千晛姐姐,你永远最好看了。”临了,印儿害羞地补充一句。
千晛实在懒得理她。
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聊了半天,往日倒是从来没有过眼下这样熟络的气氛。现在嘛,大概是两人闲得慌,又或许把对方当成了朋友。印儿想起白泽强塞给她的任务,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劲,但是,如果所有事情能顺利解决的话,就更好不过了。
未时过后,便是申时。夏季的天色暗得迟,印儿和千晛去屋内看了一圈,陆岐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两人在房间里施了法,便走出院子,预备去附近的茶山上走走。
一路上都是印儿在挑话题,无聊得很。一会儿折了朵野花,让千晛猜是什么名字,一会儿又去逗逗路边别人院子里的小狗。
千晛确实是一句话都没搭理她,眼珠子却止不住地跟着那人的背影转。
真是每时每刻都闲不下来。
有时候前面有一块大石头,左右张望的那人也是看不见的,她没办法,只能伸手不情不愿地拽住对方:“印儿,我手里的这朵花叫什么名字。”
印儿自是乐意给她解答,呆在身边开始聒噪。
千晛无奈地,就笑了。
两人才走至茶山,还未与一些修剪枝叶的老农聊天,便见远处风风火火跑过来一大群敲锣打鼓的人。
其中一位正是老板娘。
“大家伙!大家伙!都出来!”老板娘扯着喉咙喊着。
茶庄里的百姓赶忙跑出来,有些端着簸箕,有些剥着黄豆,有些打着赤脚:“老板娘,啥子事嘛,当家的请客吃饭吗?”
老板娘秀眉紧皱,连续敲了几声锣鼓,一边走一边喊道:“前些日子进城,在城北医馆看过病的都出来!”
她一边吼着,一边让跟在身边的人吆喝:“我们这儿的人,在城北医馆看过病的都出来!赶紧的,别磨蹭,都给我出来!”
印儿和千晛两人急忙走下山坡,抓了一敲鼓的小伙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叹气,急得很:“哎哟,姑娘,你们是不知道,城里出大事了!那些在城北医馆看过病的人,全变成僵尸了!”
“城北医馆,那不是,城主夫人?”印儿抓着人追问。
小伙子:“就是啊,但现在城主夫人入了监狱,那她治病救人的药,肯定是真的不对劲啊!”
印儿: “什么意思,怎么就进监狱了?她可是城主夫人。”
小伙子敲着锣鼓又吆喝了几声,才紧接着跟她解释:“据说是城里面一些反对用大雁城赋税看病的大夫去找城主上奏,说夫人用来治病救人的药里有某种西域的毒药,可以让人变成僵尸,果不其然,那些被夫人看过病的人真的变成僵尸了!”
“城主派亲卫队去请夫人回府,但却拉了辆囚车去,冯山将军直接就跟亲卫队的人打起来了!”
“夫人自愿回府,跟夫人站在一边的大夫和官吏去求情,请求彻查此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全部惊慌失措地跑出城主府了。”
小伙子正说着,远方又一个壮年人飞速地朝众人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是真的!有当官的说城主夫人是妖怪,他们看到城主夫人满头白发!”
“还有,还有,城主突然下令,明日午时三刻要当街处死夫人!”
明明早就料到过这是一场全面针对夫人的攻击,可是当它来临时,还是忍不住觉得,太快了。
势均力敌的局面突然倾斜,一定是中间某一个环节坍塌了。
印儿和千晛两人来不及多问,赶紧往陆岐所在的宅子飞去。然而当她们冲进屋内时,房间里的结界早就被人从里面冲破了。
印儿握紧拳头:“回城!”
作者有话要说: 在前文里也提到过,狐水迎救人的政策其实很理想化,必然会引起利益集团的反抗。很多百姓其实缺乏判断力,很容易受主流舆论控制,这个时候,就算有相信狐水迎的,多半也不会发声,基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
大概就是墙倒众人推吧……下一章会讲得更清楚
(你清醒点!你这是古色古香仙侠文!)
哎呀,愚人节,大家不要被骗了哦~
第21章 曰归曰归(二)
城主府。
冯山的护城军和城主的亲卫队刀剑相对。似乎只要里面的人一声令下,两方便会即刻交战。
四周鸦雀无声,过路的百姓捂着嘴小跑离去,唯恐被当作趁尸乱闹事的恶徒,让这些铁甲银盔的人当场处死。
府内,同样是站成了整齐的两方阵营。
一方是一身铠甲的冯山将军,一方是手持拂尘的青沉观窦仁道长。
坐在正中央的蟒袍城主阴沉着脸,似乎十分生气。
“城主大人,敢问夫人所犯何罪,竟要落得午时三刻问斩这一下场。”说话的是冯山,眼下这局面,他自是不瞎,然而该帮谁,他心里也早有权衡。
“涂某也有此疑问,”说话的是一把山羊胡子的老者,他是大雁城内最富足的员外郎,祖上曾侍奉过先帝,“白城主,我《大殷国志》有云:当死者,部案奏闻。狱成皆呈,帝亲临问,无异词怨言乃决之。普通人尚需三奏而后决,何故我大雁堂堂城主夫人说处死就处死?”
“就是,就是。”紧跟着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是大雁城内的一些王公贵族,他们都是狐水迎的积极支持者。
“是吗?”窦仁往前跨出一步,脸上横亘着深深的皱纹,“然而大殷法令也曾有云,害人三人以上者,处极刑。”
“放你娘的狗屁,你一个臭道士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信口雌黄!”冯山闻此话,怒极,“说夫人炼制西域奇毒的是你和你身后那群庸医和整天没事就逛青楼楚馆的侯爷,我看此事便是你们故意闹腾出来的!”
“冯山,你放肆!你一个当兵的有什么资格敢用这种口气跟本侯说话!”说话的人嘴里镶着一颗金牙,气得面色涨红。
白幸烽的面色愈加难看,在双方持续对骂中,终于拍桌起立,吼道:“统统给本城主住嘴!”
他扶着桌子,气息极不均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仿佛不久前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
“城主大人。”冯山是个认死理的人,若说这大雁城内他最佩服谁,毫无疑问,是夫人,所以,他是绝对不相信对面那群人口中的话的。
哪怕“夫人要将大雁城变成僵尸城”这句话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冯将军,”白幸烽撑着桌子,面上冷笑,“可吵完了?”
冯山:“还请城主彻查此事!”
他抬眸盯着道士。
白幸烽挥袍哼了一声,盯着方才开口的那些人:“本官既为城主,难道不知道死刑复核这一规矩?”
他偏头又朝冯山望去,眼里冒着怒火,气得笑出声:“冯将军,你带着护城军围了我城主府,难不成是要造反!”
冯山心头猛地一惊,往后退了半步,摇头断言:“城主大人,微臣不敢。臣只是想请您彻查僵尸一事!再者,”他抬头,眼底净是寒意,“亲卫队擅自带囚车去捉拿夫人,我是怕他们擅作主张,又危机到城主安危。”
“哈哈哈,”白幸烽大笑,看着低头的冯山越发不顺眼,他慢腾腾地坐回到太师椅上,“所以你便一路护着那女人回府?真是好一个赤胆忠心!”
白幸烽:“这大雁城难不成是她狐水迎的城主!”
那女人,冯山皱眉,言辞却恭敬:“夫人是城主的夫人,因而身份尊贵,不可因还未查明之事,而受牢狱之灾。”
夫人是城主的夫人。白幸烽似乎觉得这句话格外刺耳,捏着杯盏的右手手背青筋毕露:“你看看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僵尸病人,他们只服了那女人的药,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可以无缘无故变成僵尸?”
冯山:“臣虽不知为何,然城主大人,若如您所说,岂不是一出事,大家就知道是夫人所为,既如此,夫人怎么会蠢得做此事。”
一直眯着眼未接话的窦仁道长又突然开口道:“冯将军,若您不信,何不让城主将夫人请上来,再请几个您相信的大夫和我身后这些您所谓的庸医,来辨一辨那些僵尸体内是否藏得有毒?冯将军,您带兵多年,难道不知兵不厌诈之计?”
“况且,这也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雁城内接连死去少女,已有一月左右,不久前是死人作僵尸,现在是活人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