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千方百计保护的人还要把有可能再次扭转战局的龙珠往外送,现在又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尹南语觉得自己有可能是魔怔了,尤其是在刚才感受到青龙拼死也要和他抢人的意志之后,一股火气就从心口烧至咽喉,他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关道:“我对你不够好么……”
这下白蔹是真的被吓着了,他慌乱点头又摇头,看到男人的面色越发阴沉之后,他就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之前他们玩水时还好好的。
白蔹小心地试探道:“我们……去玩水?”
尹南语冷下脸道:“我累了,你自己去玩吧。”怒火之下,他说完转身就朝着洞穴的最深处大步走去。
白蔹反射似的跟随着走了几步,却发现尹南语根本没想过要等他,他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前面人就走得没影了。
白蔹一个人呆在冷冰冰的洞穴里,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干脆蹲下。
脚边正好是洞顶水珠滴下时啄成的一个个小坑,他把手指戳进小坑里,直到再也塞不下,他这么重复玩了一会儿,忽然鼻尖就酸楚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只是一个人蹲在那么黑的地方,很害怕。
白蔹蹲了不到一会儿,他胸口的咒印就再次泛起银光,那只灵兽的魂形轻巧地跳了出来,把脑袋搭在他的腿上,像是陪伴一般。
白蔹伸出手去摸它,它乖巧地收起尖利的牙齿,眼睛舒服地眯成一条细线,这时候它的尾巴拖在地上,终于看起来不再是扇子似的一大片,而是一条一条漂亮柔软的尾巴。
白蔹转去抱它的尾巴,一条一条地数,数过一条后又会有一条尾巴自行搭上他的手臂,只是十以内的算数他还是做不好。
就在白蔹放弃一般地把尾巴都扔开之后,通道的另一端似乎有人来了,脚步声很是匆忙。
灵兽很快散了形,等到轻轻着喘着气的尹南语重新找到白蔹身边,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汗从尹南语苍白的脸上滚落,他看到白蔹还等在原地,心里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白蔹抬起头看他,没有像之前那般赶忙跑到他的身边,眼神满溢着委屈。
“小白。”尹南语想去牵他的手,然而白蔹却躲了一下,继续低下头玩地上的水坑。
尹南语僵在原地,他这时才发觉或许他先前发怒的举动已经伤到了两人间的感情,白蔹现在什么都不懂,单凭本能生存罢了,他还能要求什么?白蔹又有什么错呢?
他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个漆黑的洞穴里,好一会儿不闻不问,万一出事了,是不是又要像青龙一样追在伤痕之后懊悔?
这种时候想要再次得到面前人的信任很不容易,尹南语沉默半晌,干脆也跟着蹲下身来,不顾自己的衣裳沾湿水渍,伸出手指沿着地面滑到白蔹的手指跟前,弯曲着,像是在鞠躬道歉,轻声道:“小黑错了,小黑不该把小白一个人扔在这里。”
白蔹愣愣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两根小人儿腿似的手指。
“和小黑回去吧,今天有好吃的糖醋鱼。”尹南语搜肠刮肚,想了想又接着道。
白蔹的手指也跟着他弯曲起来,牙牙学语道:“和小黑……嗯……”
“吃鱼……”
尹南语脸上露出笑。
白蔹也跟着笑了一下,先前眼中的委屈和伤心因为有好吃的而很快消失不见,心思还是那么简单纯净。
尹南语自打出生以来从未如此觉得窝心过,他想,他确实是在乎白蔹的,或许做不到殷寒亭那样把内丹掏出来,但是他至少不会再像先前一般对他生气了……
再伸出手去搂抱时白蔹果然没有再拒绝,他小心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因为和青龙在争斗伤了内腑,所以他现在身体并不是十分舒坦。
尹南语脸色发白,却还是强忍着没有把怀中人放下,他们回寝殿美美地吃了一顿鱼,这才把一天恼人的繁杂事务抛到一边,睡下了。
不过尹南语只休息了半夜。
毕竟不能总和白蔹一样无忧无虑,青龙被锁链禁锢在蛇岛的湖岸边上,怎么想都是个祸患。且不说他就不指望那条锁链能够支撑多久,等到青龙积攒了力气,冲破桎梏,到时候再打起来,谁胜谁负就又要开始清算了。
玉床上,尹南语下身化作长尾给白蔹抱着当枕头,而衣裳则大咧咧地敞开着,肋骨上面几道青紫的伤痕,难免为他清俊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不羁和随性。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白蔹从他身上挪到了一边,然后下床,招来几条小蛇守着人熟睡。
腾蛇的巢穴四通八达,还有几条不为人知的捷径,处处都能通向湖岸。
尹南语下身化作人形,出来时随意地穿戴了一番,却是故意显露出一副欢愉后慵懒的神情,他需要去见青龙一面,之前殷寒亭气势汹汹找来,他们其实还没能说上几句话。
更何况白蔹竟然还傻乎乎地跟出去了,有他在,尹南语顾忌着,一些话就没有出口。
☆、 第54章 小狐狸丢失
湖水卷起波澜,冲刷在岸滩上,殷寒亭没有化作青龙潜进湖底,即使那样会让他的法力回复得更快。
他倚靠着一块岩石,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那个被斑驳大树遮掩着的洞穴,小草在里面,他能够感觉到,他离他很近。
他一路随着龙珠追踪而来,对于小草不在扬州而是跟着腾蛇来到十万大山之中很是惊诧,小草不会自愿来这居住的,他先前抱着这样的想法,然而却在刚才被覆灭了——小草出现,却对他不理不睬,之后又与腾蛇一同进了洞穴。
空气带着潮热,身上血腥味一直挥之不去,还有不长眼的毒蛇窸窸窣窣地在身边打转,殷寒亭沉默着,大马金刀地撑着手臂坐在岩石上,冷硬的面容在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泥封的雕塑一般。
一股阴寒的气息在靠近,尹南语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湖岸边。
他们曾一同为天帝征战,勉强算是有些袍泽之宜,而如今却在魔族大举进攻之时彼此私斗。若是殷寒亭没有设身处地深知自己决不能放弃,这样争夺枕边人的行径只会让曾经以大局为重的他觉得可笑。
可是现在,他非但不觉得可笑,还想将那些恼人的魔族弃之不顾,只把小草带走就好了,离开这个充满腾蛇气息的地方。
殷寒亭眼神扫过他凌乱的衣着,声音冰冷道:“你的疯症好了?”
腾蛇被穷奇伤过之后一直神志不清,这一次却能顺利把白蔹从扬州带走,显然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并且还回了老巢,现下他会落到被困锁湖岸就是因为轻敌,他没有想到腾蛇神智会恢复得这么快,这其中蹊跷得很。
疯症……尹南语嘴角抽了一下,刚才出来时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快感顿时被削得一分不剩,他不假思索地跟着嘲讽道:“堂堂龙君,像牲口一样被拴在别人家门前的滋味如何?”
殷寒亭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敲了敲腰上一碰就会泛起绿光的铁锁链道:“你以为就凭这个也想困住我?”
言语的刺激并没有起到他想象中的效果,尹南语摇头,勾着嘴角道:“我知道,所以才来奉劝龙君一句,还是自行离开为好,他不会走的。”
殷寒亭漠然道:“我要听他自己和我说。”
尹南语背着手,往前走近了几步道:“他不想你,若是他想见你,先前就见上了。”
殷寒亭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有接话,也不屑于与腾蛇争辩,那么些年了,不是没有独自一人等待过,等待而已,总比误会和做下不可原谅的错事要好得多。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
殷寒亭像块石头似的岿然不动。
尹南语不是没有猜想到殷寒亭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但固执成这样也当真少见,很棘手,更何况他不可能让白蔹与殷寒亭见面,一旦相见,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尹南语道:“你在让他为难。”
殷寒亭淡淡道:“他可以亲自来和我说这句话。”
“他不可能没有说过。”尹南语脸色沉了下来,白蔹这一路带着海螺与他,从铜铃隐居最后再到扬州都是在躲着谁?
只怕就是在躲着面前这位做惯了王位的龙君,为君王者总是刚愎自负,俯瞰众生,不会知道渺小的生灵也有值得珍惜的心意。
殷寒亭抬起强压着风暴的眼眸,半晌绷紧的面颊才稍稍和缓,他冷冷道:“你想要什么?他身上的龙珠?还是真的只是在乎他的人?”
尹南语站在夜风下,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道:“都要。”
“那未免也太过狂妄。”殷寒亭这时才是真的怒了,他站起身来,一身龙气再次积聚,牵动着腰上的锁链也铮铮作响。
杀气极重,尹南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蹙起眉,殷寒亭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尹南语沉吟道:“若是我把龙珠归还呢?”
殷寒亭脸色一寒道:“什么意思?”
尹南语道:“我让小白把龙珠吐出来还你,然后换你从他身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