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皇与东皇太一同时降生,二者相生相克,不是同死就是共生。
以东皇太一后来日渐疯狂的偏执只怕最后不单单要拖着风皇一起死,整个六界也要遭殃,风皇选择了一条让彼此存活下来的道路,吞噬融灵,合二为一。
纵然风皇保留了他的意识泯灭了东皇太一的意识,这人终究还是变了,可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太白自己也说不清楚。
“尊上自回来之后便进了飘渺天地闭关修养,我也不知道为何尊上没有将九霄大人带回来,而且……”太白握紧了手中的佛尘,神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尊上虽然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绝非无情无欲无感之人,那日与尊上匆匆一别,我却再也感觉不到尊上身上有一丝情绪。”
更别提,那曾经的三千青丝竟然成了三千雪丝。
“以我对风皇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九霄丢下不管,九霄身上除去分离灵珠的伤势并不严重,看得出来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替他治疗过,这个人必然是风皇,正如太白上神所言,风皇为何偏偏丢下了九霄。”
叹着气轻轻摇了摇头,昙华回头朝屏风后的男子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们二人都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其他的问题,等待九霄清醒之后再作详谈。
……
……
“就是这样。”
抬手拂去了落在手袖上的桃花,昙华注视着不远处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溪边垂钓的男子,九霄彻底清醒过来已经三天有余,身怀金乌血脉恢复得比平常人要迅速许多,在经历了寒冬时节发生的种种事情之后,恢复记忆的九霄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人还是那个人,却和昙华初次遇见时变了许多。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覆盖着薄冰的溪流潺潺流淌,九霄手里握着一柄鱼竿惬意闲暇地在溪边垂钓,饿了一个冬天的鱼儿争先恐后地咬上鱼钩。
“你打算怎么做?”昙华好奇地看着九霄,他原本还以为九霄在听到他的话以后会陷入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中,倒是没想到会这般平静。
按理说看到九霄这么平静,他应该担心,但对方的平静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好似这才应该是九霄应该有的表现。
“风皇已经离开了飘渺天地,就太白所言,风皇并未失忆,他仍记得每一件事,也记得每一个人,却因为与东皇太一灵珠的融合而彻底摒弃了人性,现如今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神。”昙华偷偷注意着九霄的反应,风皇仍然记得九霄故而那天才会施与援手,只是风皇已经不再拥有感情,那一日也才会没有将九霄带走。
现在的风皇,比之最初九霄遇到的那一个更为冷酷。
昙华虽然还未亲眼见到风皇,但是从太白的反应来看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着二人历经波折难得相聚,现如今却又出了种种难事,这叫昙华感到唏嘘不已。
“我会去找他。”鱼竿一抬,清澈的溪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水花,九霄收了线,手中提着尚且在活蹦乱跳的鱼,回头朝昙华咧嘴笑道,“给你烤条鱼,这几日多谢照顾了。”
席地而坐,烤得金黄的鲜鱼发出诱人的喷香,昙华的两颗眼珠子剧跟黏在了烤鱼身上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吞了口唾沫,昙华一边盯着还没烤熟的鱼一边说道:“太白那边传来消息,风皇在离开飘渺天地之后去了魔界,之前仙神两界不是和妖魔混战吗?现如今东皇太一不在了,妖界群龙无首必然会退离战局,至于魔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还会再临人间。”九霄单手撑着脸颊,手里一根木柴拨弄着火堆,小火苗噗呲噗呲地想着。
昙华朝旁边的男子投去一抹注视:“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师傅,我是他徒弟。”淡淡笑着,九霄说道,“我认识他可比你认识的早,倘若师傅真如你所言摒弃了人性,摒弃了人性的风皇仍然是风皇,除去不会轻易动感情之外,他该做的事情他必然会去做。”
昙华略有些气馁,叹道:“你怎么就如此淡定,万一风皇真的不能再恢复人性,你们……”
九霄笑着打断了昙华的话:“既然气急败坏也不能改变现状,我紧张担忧又有什么用?”
况且,九霄不觉得他唤不回他师傅的人性。
一天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十年,百年,千年,乃至于万年海枯石烂。
“风皇能寻我等我万年,我也可以为了唤回他的人性寻他等他万年。”
着不单单是九霄的决心,更是他对他师傅的承诺。
将烤鱼取下来丢给了昙华,九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扬起了嘴角的笑容,眸光坚定明亮。
他清楚地记得他师傅在与东皇太一决战前看着他的目光,风皇信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总有一个徒弟会不离不弃,即便跨越千山万水也会寻到他。
……
手指不知觉地摩擦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眼帘微垂的男子似是发现了自己奇怪的行为,长袖朝后轻轻一甩,双手背负在身后,雪色的发几缕无风拂动。
“澹台风雅,归降神界,饶你不死。”
“与神作对,万劫不复。”
眼帘缓缓抬起,风皇淡漠地注视着眼前被束缚在阵法中嘴角流血的男子,后者只是看着他,眼睛亮了亮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澹台风雅双膝弯曲跪了下去:“永生永世,澹台风雅只追随尊上一人。”
第四卷韶华白首 第二章不能放弃你
宁静秀美的小村子被一片花果林子包裹其间,冬去春来,融冰的溪流冲刷过干净的石头,嫩芽从枝头冒出新绿,几个唇红齿白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儿手里拿着树枝在村口互相追逐打闹,寒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好似一个苹果。
“哥哥你看,那儿有个老爷爷。”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孩儿突然停了下来,短短粗粗的指头指向不知何时来到了村口的白衣男人,那男人不但衣服是白的,竟是连头发也是白的。
稍大一点的孩子循声朝白衣男人望了过去,那男人的头发跟他们的爷爷一样白,不对,应该是跟雪一样的白,整个人白得会发光似的。
两小孩就见着那白发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高高的个子,腰比他们娘还要细,头发虽然是白的,那脸上却没有一条皱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星星一样让两个小孩儿给看呆了。
风皇抬手轻轻拂了拂孩子的小脑袋,声音虽柔,却透着骨子里的清冷,跟一团积雪从树枝上掉下来打在了头上一样,瞬间把两个发呆的小孩给冷醒了。
“李夫子在何处?”
“你……你找夫子干嘛?”大一点的孩子怯生生的问着,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跟两颗黑葡萄似的漂亮澄净。
风皇静静注视着这孩子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只小乌鸦,那小乌鸦被他捡到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小,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眼底又藏着火似的冒着光。
只是回忆,仅此而已。
两小一大走在村子里格外显眼,两个小孩儿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糖,一边吃着一边在前边儿蹦蹦跳跳的,偶尔回头朝后面跟着他们的雪发男人偷偷看一眼。
这人虽然是白头发的,却长得比他们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好看。
李夫子好看,没想到连夫子的朋友也一样好看。
好似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子平日里基本没有外人,今儿个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白衣雪发的男子引得村中人频频注目却不敢上前多问。
“那人定是仙人吧,鹤发童颜,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李夫子也是风度翩翩人中龙凤,早就知道李夫子这般好看的善人不会是普通人,这仙人莫不是来寻李夫子的?”
村中人好奇地远远看着,看到两个小孩儿带着雪发男子朝李夫子的书院方向走了去,更是笃定从几年前就留在村中任教的李夫子说不定也是一个仙人。
书院是几年前新建的,白墙绿瓦柳树成荫,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墨香味儿,书院的木门半敞着,里面隐隐传来清幽闲逸的古琴音。
风皇站定在门外七步距离的地方,两个小孩儿熟门熟路地跑到了书院的门口,虽然是看着调皮捣蛋,却极为有礼貌的没有立刻横冲直撞的跑进去,而是在门外敲了敲门,奶声奶气的喊道:“夫子,有客人来找您。”
院内传来一男子清亮悦耳的声音:“门外那位故友,请进吧。”
今儿个书院突然休息,不用上课的两个小孩儿退到一旁好奇地看着雪发男子,只见雪发男子拾阶而上,双手都没有推木门,那门就自己打开了,看得两个小孩儿是目瞪口呆,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开了的木门又关了,不留一丝缝隙。
书院内,一片柳叶随春风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