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盘坐在床边，垂下眼睛看着奥兹的侧脸。他的五官线条有一种贵族气质的优雅。
这种优雅让宋枭想起了宋燃。
奥兹的手指在空气中一点，一本书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手指滑过虚拟的纸页，宋枭竟然产生一种对方的指尖点在自己心脏上的错觉。
明明奥兹与宋燃的性格和习惯完全不同，可那种专注的表情却那么相似。或者奥兹跟在宋燃的身边学习了很久，就连许多表情也变得相似了？
“喂，你就算是把宋燃留下的所有电子书都看完了，也未必能提高我们之间的默契。你应该跟我说话，增进我们之间的相互了解！”
如果是宋枭，对着电子书不到三分钟就会安然入睡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学习的能力，相反，小时候无论宋燃对他说了其他象限的哪些见闻或者任何在普通人看来很复杂的知识，他都能理解并且至今未曾遗忘。
奥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宋枭看着奥兹的眼睫，缓缓前倾，靠向对方：“喂，你和宋燃真的很像，除了现实世界之外，你们的心底有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你们自己。”
奥兹的手指滑到了下一页。
宋枭抱着脑袋在他的身边躺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在不在宋燃的那个世界里呢？”
奥兹没有回应。
宋枭转过身，用脚尖蹭了蹭奥兹的小腿，但仍旧无法获得他的注意力。
“你很想拥有安宁平静的时光，适应身为普通人的感觉吧？”
“既然你知道，就请沉默。”
难得奥兹开口说话了，这无异于鼓励宋枭继续喋喋不休。
“喂！我们来下战棋吧！”
战棋是在星际贵族间流行已久的一种棋牌游戏。只是它的布局并非平面的，而是三维立体的。双方各执一千二百枚棋子，棋局的规则也更加复杂。
“和你下没有意思。”
奥兹的这句话已经相当委婉了。任谁都会觉得宋枭的智商不可能高过奥兹，这两人下战棋，将会是单方面的厮杀。宋枭只怕会输得连魂儿都没了。
“所以为了增加你赢过我的难度，所以你下盲棋，我正常看着棋盘布局。怎么样？”
宋枭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棒呆了。
奥兹没有说话，意思是“你自己玩吧”。
“喂，我们得增进了解，特别是了解彼此的思路！还有什么比下战棋更好的方式吗？”
宋枭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棒呆了。
“如果只是下棋的话，就很没有意思了对吧？这样吧，如果输给你，从此以后不再往你的嘴里塞糯豆饭！如果你输给了我，就要回答之前问过你的问题。”
“你的问题太无聊了。”
宋枭呵呵揉了揉下巴。他自己也知道那些问题很无聊。什么撞到了蛋蛋会不会痛，什么看见露丝比小兄弟会不会站起来之类。
☆、第23章 棋盘上的一决雌雄
“我问了你那么多个问题，你可以选择最不无聊的那个回答我啊！”
宋枭知道当奥兹和他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他也认同自己的说法，除了模拟系统，他们需要用另一种方法来培养默契。
果然，奥兹开口了：“如果你再往我的嘴里塞任何东西，我会拧断你的手腕。”
宋枭耸了耸肩膀：“好吧，我知道了。现在你力气比我大，我已经不可能把糯豆饭塞进你嘴里了。”
“如果我赢了你，在我没允许你说话的时候，请你保持安静。”
“好啊！好啊！这个条件可以啊！”宋枭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宋枭还以为奥兹会说无论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能放弃与他一起驾驶穿梭舰呢！
“那就开始吧。”
奥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电子书上，看来他根本没有把宋枭放在眼里。
宋枭完全不生气，对方越是不把他当回事儿，他的赢面就越大不是？
宋枭取过一个手指尖大小的棋盘发信器，将它扔向空中，它落了下来，在与宋枭的眼睛相持平的高度停住，骤然发散开来，形成了三维棋盘。
宋枭是黑棋，而奥兹是白棋。
棋盘是声控的。奥兹和宋枭只需要发出指令，棋子就会自行移动。
起初，宋枭还能将棋局布开，但是没多久奥兹就开始杀伐大开，将宋枭逼的一退再退。无论是横向纵向还是各个切面，宋枭的棋子都处于被封锁的状态，棋盘上的有利地势就快被奥兹占尽了。
宋枭的额头开始出汗，背脊也湿了。他眼睛的余光瞄向奥兹，这家伙平静的要命。真不知道他的脑袋是什么做的，不仅仅能记住自己的一千二百枚棋子的走向，还能将宋枭的每一步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宋枭是不可能甘心在奥兹的面前“闭嘴”的。目前为止对于宋枭来说，生活最大的消遣就是烦死奥兹·法恩。
宋枭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迅速梳理棋盘中的所有方向的棋路。
“你该放弃了。”奥兹提醒说。
他冰凉的声音降低了宋枭因为应接不暇而烦躁的温度，思路也莫名跟着清晰了起来。
这个棋盘是被无数个平面所组成的，而这无数个平面又可以相互渗透，于是造成了无数的可能。
虽然他大多数棋子都被逼迫到了棋局的边缘，但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刻。
宋枭闭上眼睛，将所有杂乱的心绪都塞回了原处，开始调动自己剩下的棋子。
太大规模的反击，会被奥兹迅速堵截，这家伙的棋路太锐利，而且总能先一步洞察他的想法，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小孩子一样。
所以他必须转换思路。
宋枭歪着脑袋看着棋局，也许这不仅仅是一局棋，更像是一桶沙。白色的沙子和黑色的沙子混合在一起，虽然现在黑色的沙子已经被隐没被压迫到了桶子的边缘，但在这个桶子里，想要占据最有利的位置，并不是相互挤压，而是渗透……
奥兹并没有打扰宋枭思考，只是安静地看着电子书。
十几分钟之后，宋枭再度移动了棋子，棋盘之中的厮杀再度开启。
宋枭的棋子完全分散开来，渗入奥兹的白子之中。
渐渐的，宋枭的黑子在白字之中竟然也形成了气势，而奥兹手中的电子书一直都没有滑到新的一页，显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局上。
宋枭缓缓扯起了唇角：要你这家伙看轻我！
奥兹确实很聪明，没过多久就遏制住了宋枭，稳定了局面。
宋枭虽然仍旧处于劣势，但是这种劣势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明显了。
两人的博弈更像是思维的碰撞。
这个棋盘就像一个小小的星系，没有方向，他们可以从任何角度来看待其中的变化。
随着棋局的不断开展，宋枭的思路也越发的活跃，所有的空间在他的大脑中被联系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奥兹凌厉的攻击，在夹缝中挤出生路，从劣势到优势，经历了一段艰难而残酷的过程。
棋盘上的厮杀仿佛是真的一般，宋枭能在白棋中感觉到奥兹所有的一切。他的冰冷、果断，甚至于在形势即将逆转之前另辟蹊径打压宋枭。
因为奥兹这样的对手，宋枭觉得自己的思路忽然开阔了起来。
他不断地摄取经验，每一次劫后余生，棋路都会比之前更加巧妙。
随着棋局的不断发展，宋枭开始了反击。他不断剪除奥兹打压自己的势力，一点一点将对方绞杀。渐渐地，宋枭学会了反过来预测奥兹的思路，甚至于反其道而行，开始了对奥兹的围堵。
宋枭并没有被一时的优势冲昏头脑，他小心地避开了奥兹布下的陷阱，像是离鞘的利刃，锋芒毕露。最终，他冲入了奥兹的后方，将奥兹的后备力量也全部毁掉了。
看着这场艰难却大获全胜的棋局，宋枭发现自己并没有成功的喜悦，相反他觉得可怕。
这场棋局，让他了解到了亚瑟思维的广度和深度。
他能够赢过奥兹，是因为运气。
奥兹最开始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给了他成长的时间，甚至让他借鉴了自己的想法，这才让他勉强赢了下来。
“为什么一开始不果断地解决我？”
宋枭看向奥兹。
“你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真是难得。”奥兹的声音很平静，输给宋枭没有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丝毫伤害。
宋枭忽然有一种奥兹是故意用一盘棋局来引导他用不同的方式去思考。
为什么？
宋枭一直以为奥兹是不屑于与他这个普通人产生任何交集的，但一切好像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但是宋枭知道，他是无法从奥兹那里得到任何答案的。
是的……这个棋盘就好像他驾驶穿梭舰所飞行的空间，他的飞行区域是如此广阔，并不仅仅局限于某种单一的轨迹，而是一整个空间，任何角度。
由始至终，自己都一直在奥兹的掌控之中，哪怕是最后赢过了他。
奥兹这家伙费了这么大的脑力，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了解并且接受他的思维？
“不管怎样，你输了就是输了！”
宋枭微微仰起下巴，靠向奥兹。
而奥兹关闭了电子书，望向宋枭的眼睛：“我会回答你那天众多问题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