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一见两人肤白貌美气质佳,堪称绝色,尤其是红衣那个一看就是绝君欲的口味,他立刻把最精致的阁楼给了两兄弟。
可不就让其他一院子的‘男宠’们心里不平衡了嘛。
他们装模作样地过来打招呼。
——呦,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就是这修为,啧啧。
——不能总靠着城主提携,我等修道之人与天争命,当自食其力、发愤图强啊,弟弟。
………
神淮在内间翘着腿,提壶换盏,眯着眼边听外间沈琛不冷不热地噎死所有前来‘探望’的‘公子’们,边细饮清茗,一副悠然看戏的样子,好不惬意。
等到沈琛轰走来人后,就看到对方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优雅又闲散。
他坐到神淮对面,目光幽怨。
神淮摸了摸鼻子,推了一杯茶过去,笑眯眯道:“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干了罢。”
沈琛不说话,还是幽幽地看着神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道:“神淮,你是不是认识绝君欲?”
神淮挑了挑眉,“我没有他的印象,不过,他若是见过我也是说不定的。”说着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疑道:“怎么?”
“我觉得绝君欲可能见过你,你先服一颗易容丹罢。”沈琛皱眉道。
“这里这么多人都见过我了,再服易容丹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神淮轻笑一声,“无碍,左不过进去第一眼就被认出,然后趁着他愣神,你快速击杀他岂非更好,省得你还要矫揉造作地舞剑。”
听了神淮的安慰,沈琛却一点也没觉得心情好起来。
刚刚在外面,他简直气炸了好吗?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所谓公子,有白衣的、黑衣的、红衣的,有使剑的、用鞭的、甩刀的,有凤眼的、星眸的、桃花眼的……
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沈琛却第一时间抓住了他们的共性——
他们、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有一个地方、像……眼前这个绝情善忘的男人。
红衣、用剑、凤眼、长眉……
沈琛很愤怒,但问题是他还不能说出来,瞧如今对方一副压根儿不记得绝君欲的样子,万一他说点什么唤起对方的回忆怎么办?
那他还不得呕死啊!
下巴被一挑。
只见神淮啧啧抬起沈琛的下巴,“怎么一副怨妇脸了,说说,怎么就觉得绝君欲认识我了,外面的人没提到我罢。”
沈琛看了神淮一眼,那一眼难以言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最后化作淡淡三字,“你不懂。”
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这只处处留情的风流凤凰,不懂他的忧伤。
神淮:“……”
忽然唇角一痛,对方已经扑了过来嗷呜一口叼起他的嘴巴。
“嘶……”神淮吃痛,骂道:“你是狗吗你?”
“不是,我不会汪汪叫,”沈琛看着神淮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不过……我会咬你。”
说着,已是带着惩罚性质地趴在对方身上。
突然对方就一副犯病样,还是这样被动的姿势,神淮哪里肯依,立即反客为主扣上对方的脑袋。
嘎吱……嘎吱……嘎吱……
砰……
一个小小的椅子怎禁得两人龙精虎猛、扭打翻转。
沈琛瞳孔一缩,立刻一个旋身垫到神淮身下。
而神淮动作又是何等样利落,未免摔得狗□□有损形象,飞身一个向前,站稳,回头——
对方已经倒在一片木头渣子中了,脑袋上还插着小木棒,双手朝上,那是托起神淮的姿势,只是手中少了个人,看起来分外滑稽。
沈琛微愣。
神淮摸了摸鼻子,对方还真的是唯恐他有一点闪失啊,一个椅子倒了也这样紧张,不惜拿自己做肉垫,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结果对方一颗玻璃心捧过来就被他狠心扔地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木头渣子戳碎了,啧……淡淡的羞愧啊。
神淮朝沈琛伸出个手掌,声音挺轻柔,“起来吧。”
只是,现在才表现是不是太晚了?
沈琛撇开脑袋。
神淮弯腰伸手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脾气道:“怎么,生气了?”
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怎么会?”
到底,他总是拿神淮没办法的。
不过,他没有立刻转回脑袋,而是伸了伸侧脸,“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噗……”神淮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对方莹莹如玉的侧脸,忽然油然而生出一股怜惜来,他头微微前倾,在对方眼角烙下一个浅吻。
蜻蜓点水却温柔至极。
沈琛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末了才回过头,一副‘被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把手搭对方上,一个借力——
神淮没注意一个踉跄就跌进地上那嘴角微勾的男人怀里了。
顿时两人就一起在这木头堆中。
神淮:“……”觉得自己被坑大发了,他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眼神无辜的人。
眼前忽然伸出一个手掌。
只见沈琛把一只扎满木屑、鲜血渗出的手摊到神淮面前,委屈道:“我流血了。”
神淮:“……”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谴责对方的阴险狡诈,反而升出股心疼的情绪来。
神淮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挑起扎在手上的木头渣子来。
结果当然是等到天黑了,两人也还坐在地上没起来。
华灯初上,绝君欲回来了。
管家第一时间来阁楼要带两人见城主。
神淮、沈琛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正人君子模样。
一个对镜束发、打理衣冠,一个运转魔气、瞬间满是木屑的手掌完好如初。
两人这才施施然出门。
☆、 第68章 绝君欲
穿廊过庭,玄黑的石阶,两旁珠光闪烁,照的这方天地也变得暧昧奇诡。
神淮、沈琛两人低眉顺眼地跟着身前的管家往前走。
蜿蜿蜒蜒走了许久,直到眼前显现出一帘纯黑的纱幔,迤逦了一地,且向两旁延伸。
这是隔绝神识的雪里轻纱,
很好,
沈琛垂下眸子。
来到纱幔前,管家先停了下来,恭敬站定,摇了摇挂在一边的玄玉风铃。
悦耳声叮咚响起,接着从内传出比风铃声更悦耳的低沉男声,微哑,微醺,却分外好听。
“进来。”
淡淡两字,却是说不尽的风流缱绻、空蒙潋滟,仿佛看到有美一人斜倚栏杆,举杯对影空自怜。
很快,事实证明,这并非仿佛。
打开帘子,两人进入,首先看到的既不是摆在左侧一栏、挂满了闪瞎人眼的各色宝剑的兵器架,
也不是正中间那方酒香四溢的大圆桌,
而是那个斜斜靠着栏杆、独自眺望远方的人影,
那人一袭纯黑长袍略显凌乱,泼墨般微卷的长发四散垂腰,眉目间轻染慵懒风情,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冰冷讥诮的弧度。
惊心动魄,
神魂颠倒,
勾魂摄魄,
此时此刻,惟有这三个词可以形容眼前这个绝色的男人。
来之前,沈琛想过一万种绝君欲该有的样子,黑脸大汉的,猥琐精瘦的,虎背熊腰的,最多最多……就是硬朗英挺、英武不凡……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貌若好女,气质诱惑,好像一团焚寂无边的火焰,危险致命却又吸引人飞蛾扑火。
明明是危急时刻,沈琛却什么也没做,第一时间侧头看身边的人,
咯噔,
他的心顿时一沉。
只见身侧红衣人凤眸微眯,带出一抹欣赏来。
“随便取把剑。”绝君欲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施舍给两人半个眼神,只举着一盏猩红的酒液看着无边苍穹,
无边寂寥。
见沈琛只乌沉沉地盯着自己发怔,神淮立刻冲他挑了挑眉,给了个‘杀’的眼神。
第一时间接收到神淮的目光,沈琛微愣,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眉目舒展开来。
欣赏嘛,神淮颜控他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如是想着,脚步特别轻盈地迈向兵器架。
忽然,响起‘咝咝’声——
绝君欲将那猩红的酒液缓缓倒在地上,洒出一道艳丽的线条,白烟冒起。
神淮:“……”他目光瞬间微妙起来,举着杯毒酒什么的,忒蛇精病了罢。
沈琛:“……”他眸光一凝,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迅速挑了把趁手的宝剑。
魔气吞吐,一横一挥,挽了个剑花,宝剑寒光乍现,嗡嗡作响。
他看了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神淮一眼,一旋身飞到那大圆桌前,离绝君欲只剩十丈远了。
这个时候,神淮突然发现他有点紧张,手际微湿。
他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初他初出妖界,越阶挑战各方大能时也从未有过……紧张这种情绪。
他双目一瞬不动地盯着中央那个剑尖指地、挺拔秀丽的白衣青年。
察觉到神淮的目光,沈琛微微翘起嘴角,旋身舞起剑来,不着痕迹地朝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绝君欲靠过去。
绝君欲有些发怔地盯着地上的酒液,失魂落魄,低声喃喃道:“明日是我的生辰,也是你的忌日,真是…极好的……合该庆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