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书放进空间,打算出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时间,他原本以为自己在无灯牢里呆了好几个月,出来才发现时间仅仅过了几天而已。
但不可理解的是连空间都在随着他感知的时间变化。作物成熟了一拨又一拨,第六块药田的作物收录成功,第七块药田的种子长大,空间的时间竟然是随着他的感知而变化的。
这个发现让他心惊的同时又好奇异常,难道空间的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吗?
“杜图玄双抓了巫离,我们要怎么办?”
许玖边想边轻手轻脚下楼,下到第三层的时候突然听见底下有人在说话。
“他的意思是拿那个小子去换。”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人。
“可拿小子不是死在无灯牢了吗!”第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好了。”开口的是巫满,“杜图家的人擅闯我们禁地,自己跌下去的,我们有何责任?那小子说不定还是个探子,受杜图玄双指使也难说。这个事,就是他告到陛下那里,也是咱们占理。”
“话是这样说,可阿离已经被抓了。”
巫满嗤笑了一声:“杜图玄双这是在清剿异己呢,尤其是咱们巫医族。他的仆人丢不丢失,他都会找咱们麻烦。听说他准备了一人高的账本,在别人家埋伏了好多探子,这哪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咱们不过是给他撕破脸的机会罢了。”
“那我们不如静观其变。”说话的是第二个人,他的声音一直比较冷静,“杜图玄双抓的这些人,哪个背后都不简单,不一定是谁输谁赢呢。我们还是立即将事情汇报给大巫医塔,请求大巫医塔的支援。”
第一个人开口了:“杜图玄双的命还是咱们大巫医救的,他敢跟大巫医翻脸。”
几人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静观其变,等待大巫医塔的回应,联系其他被抓的家族进行反扑。
领主虽是一方诸侯,但历来被架空的诸侯多得是。而且杜图玄双是个走都不能走的病秧子,正好可以乖乖缩在黑塔养病。
许玖听得心惊肉跳,分外担心起杜图玄双来。
他隐约知道一些对方的打算,就是强制手段灭掉领地内坐大的势力。但他这行动不是准备再过几个月实施吗?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
然而怎么回又是个大问题。
他颓然地坐到地上,绞尽脑计地开始想办法。
庄园内,杜图玄双轻轻一笑,阴霾尽散:“砃,九的精神力很强。”
砃很诧异:“大人是说九现在很健康?”
“他没事,我又能感觉到他了。”杜图玄双语气轻快起来,“我这几天都不敢睡,害怕做噩梦。如今知道他安好,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
砃也由衷为他高兴起来:“大人,是不是巫医族打算向我们妥协了?那巫离……”
“可巫医族没任何表示,你收到过消息吗?”
“没有,大人。”
“这些人背后都有大靠山,巫医族十九□□会找巫沉夜帮忙。”杜图玄双语气玩味,“巫沉夜那人刻板的很,所以这代巫医族做任何事都千方百计想占个理,结果巫沉夜还是巫沉夜,他底下倒是锻炼出一批小人。”
砃也认识巫沉夜,赞同道:“沉夜大人确实是个一等一无私的人。”
“无私?”杜图玄双敛了笑容,“是啊,无私到能把渊泽送进死牢。”
大管家回想起渊泽大人也是一脸扼腕,十六岁的年纪就被送入死牢永生都无法出来,大人去领地前都没能得到探视他一面的机会。
如果巫沉夜是个外人,他无私是个大好事,谁不希望满世界都是无私的陌生人呢?可他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渊泽。他对渊泽也像个陌生人,秉公执法地让人齿冷。
“就算巫沉夜来了,我该怎样还是会怎样。他是个秉公执法的标杆,我不过是个有利就图的俗人而已,大不了就斗上一回。”谈起旧时玩伴,杜图玄双罕见地有兴致。
大管家失笑。
又几日,杜图玄双处决了一大批匪患,就轮到先前关押的那拨富户了。
全城的人都在紧盯庄园的动态,当黄石家阖家被抄,全家没收身份牌被赶到荒原后,潜伏的力量终于动了。
先是二到五街的大暴动,本来匿在暗处的贫民大量集结,在城内打砸抢,甚至跟亲卫动上了手。被砸了铺子的人叫苦连天,蜂拥着到庄园门口去哭,甚至有扬言见不到杜图玄双就去死的。
“大人?”
杜图玄双听着外面震天响的哭声,冷静地在纸上画了个大叉:“别管他们,让他们哭。”
次日左街被封锁,亲卫持□□站在城门上,看到闹事者就射杀,一时风声鹤唳,左街的动乱也被平息下去。
时隔十多年,人们再一次见识到杜图玄双杀人不眨眼的狠决。庄园外还有小股东乱依旧活跃,黑塔里却收到了纷纷扬扬的信件。
大多是对求情或威胁,每封信件上都盖着显眼的徽章。
“大人,这里有封巫医族的信。”
杜图玄双接过信拆了,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不日来访。”
“巫沉夜为什么会过来?”杜图玄双挑眉问大管家。
“大人,我也猜不到。”
杜图玄双将信放在手中辗转几遍:“不管什么事,等着就是了。”
于是在等待巫沉夜的功夫,杜图玄双又抄了几家。有大伙武装正侵犯边界,杜图玄双干脆将边民改为临时军对抗他们,并在城门上杀掉其中一家的家主。
整个肃清活动持续了半个月,这半月杜图玄双封了黑塔,他和砃俱不外出,一应饮食都在黑塔内自行解决,同时黑塔也启动了防御模式,杜绝了从外面被暗杀的隐患。
因抓的人涉及的利益链太多,这些天全城瘫痪,城门上每天都换上新鲜的头颅,让本来心有不满的人不敢再言。而后杜图玄双发了榜文,矿藏采购权再次外放,一时又有人喜不自禁。
城门口,一个全身黑袍的男人骑着一匹瘦弱的沙塔兽,将令牌递给守门的卫兵:“我要见杜图大人。”
亲卫接了令牌,看了眼兽背上的男人。男人一头发白的头发,神色平静地像神庙供奉的先祖像似的,半垂着眼,却给人严肃庄重的错觉。
他的气场太强大,反而让人记不清他的模样。卫兵将令牌呈给上级的时候再一次回想起下面那人的样貌,还是一团模糊。
令牌审查时间很久,但巫沉夜还是被放进来了。
城门甫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头顶正滴血的头颅,□□的气管被风干薄的透明。
他不紧不慢地在城中走。杜图庄园繁华了许多,布局竟然比一些富裕辖区都好,商铺鳞次栉比,民众的衣食也算丰足。一些人家门口有大堆人聚在一起讨论榜文内容,比如那位大人为了赔偿城内商户损失,三个月不收税费啦,讨论最激烈的是榜文上的上百条下放的产业链。
原本这些产业链都掌握在那几户大族手里,现在杜图玄双将他们收了回来,并拆分成细条,张贴榜文,能者居之。
原本的怨声载道迅速转移了方向,大多数人在跃跃欲试,谋划着如何取得一个看中的职位。
“反正我们又不像那些人家那么贪,咱们是混口饭吃,要能竞争上,也算是公家人啦!”
巫沉夜失笑,能不倚重贵族的领主,杜图玄双算头一份了。贵族这个东西,领主倚重的越多,时间长了,受到的辖制越大,最终只能跟贵族扎堆,想脱离都不易。许多领主都是在很多年后,做事越来越受掣肘时才发现,但那时他们已经成了该势力本身的一份子,只能沿袭旧制混日子。当然更多的人是高兴地投入歌舞升平的欢乐场,玩的花样繁出,对领地民生不闻不问。
巫沉夜牵着沙塔兽遥望黑塔。
杜图玄双有大才,他越走越觉得可惜。这种心软的情绪他前些年几乎不会有,然而现在他只是在城中走一圈就开始心软了。
巫沉夜面无表情地沉吟一会,随后翻身上马,直向黑塔。
“大人,沉夜大人的印信。”杜图玄双收了那枚小小的令牌,“让他进来。”
于是好些天没有活动的杜图玄双亲自下塔,迎接远方的客人。
巫沉夜推门进来的时候,杜图玄双坐在小议事厅的轮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玄双。”巫沉夜开口,声音悦耳。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巫沉夜年少时是个惊艳四方的少年郎,器宇轩昂,芝兰玉树。而眼前这个人,五官黯淡模糊到人们直接忽略他的长相,只记住这一身黑袍,一头白发。
巫沉夜竟是一头白发。
他冲杜图玄双笑了:“皮囊不足道。”
杜图玄双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道:“你坐吧,桌上有水,吃些点心。”
巫沉夜依言坐下。他身形太飘,坐下的时候一身黑袍拂地,整个人像一道虚影,唯有他拇指上戴的扳指异常显眼。
“这个绿玉还是小时那个?”他们十几岁的时候用低价淘了块顶级绿玉料,几人分了,一人做了一件饰物。
巫沉夜低头看了看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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