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辈子的容非瑾无法给江慕之幸福,而这辈子的容非瑾一出场就被判了死刑。
江慕之垂眸浅笑:“其实,容非瑾又何尝不是呢?遇见我,也是她这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她上辈子的话语也并非没有道理,是我,把她带进了……”江慕之顿了顿,哪怕已经过了十年,她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个词汇。
她的嗓子像是有刀口划过,咸涩而沙哑:“带进了阴沟,若是没有我,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
“至少不会是两世的折磨。”
刘谌的眉头蹙起,她不喜欢江慕之这么说,她反问道:
“为什么这是阴沟?异性恋如何,同性恋如何?异性恋可以离婚,同性恋照样可以孤独终老,只要有爱,又什么是不可以的?”
和上辈子的她截然不同的看法。
江慕之欣慰地看着她,她想,或许是纪宁忱给了她底气,也给了她勇气,这样,也算是她和容非瑾没有白白回来一趟。
“我只是引用一下,你不必这么激动。”
刘谌白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怎么可能不激动。”
江慕之长吁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样的折磨,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不想再忍受了,阿谌,我有想过,其实容非瑾……若是撑不过来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她没有很直白,但这么多年的朋友,刘谌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的心咯噔一声,剩余的力气已经不够支撑让她继续行走,她停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愣着干嘛?走啊?”江慕之示意着。
她很平静,却在刘谌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隐约中,刘谌仿佛看见了空气中,出现了一根放着黑色光芒,莫名让人惊惧的线,一头系在江慕之的手腕上,另一头,伸向一个方向。
抢救室的方向。
刘谌忽然想起,不知是在哪天,白天或是夜里,江慕之曾和她说。
我还爱她,虽然我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一次走向她,但我想,只有她需要我,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陪她去死。
江慕之看她不说话,连拖带拽地把她拖进了病房。
唐绵的状态还不错,虽然还是很虚弱,但还在笑着看着她的父母和爱人。
在江慕之进门的时候,仿佛有感应一般,看向了她。
“阿绵!”
看到她的刹那,江慕之终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唐绵瞬间慌了,麻药劲过了,她的胸腔疼得厉害,强度稍微大一点的呼吸都成问题,但还是艰难地抖着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只是一句话,却让她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唐铭杨语赶紧围过去,焦急道:“难受就别说话了!”
江慕之也应和着,坐在唐绵的床头,握着她的手,柔下眸色:
“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没有事就好……婶婶说的对,难受就别说话,等你好了,想说多久我们都听,好么?”
唐绵眼眶含泪,微微颔首,紧紧握着江慕之的手不愿松开。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晕过去时又有多疼,她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却死活不愿意闭眼休息,她怕自己醒不过来,怕一个闭眼便是永别。
江慕之看懂了她的害怕与疲惫,这让她更感动也更心疼,险些又要落泪。
她的阿绵明明那么怕,怕得像是怯弱的小兽,可上辈子在死亡面前,却用一腔孤勇,为她谋得一线生机,她欠阿绵的,永远都还不清……
或许,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睡吧,阿绵。”江慕之轻声念着:“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声音轻柔又温暖,像是春风一样抚摸着唐绵,她只是听着,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轻轻弯了弯唇角,阖上眼眸。
明明方才唐铭三人劝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医生护士把他们赶出去,说是让病人好好休息,只让病房里留一个人,叶卓主动请缨留下。
刚刚迈出病房,唐铭憋出了一句:“还是慕慕有办法。”
这是生气呢。
方才的阴霾被清扫一空,每个人的心情都因为唐绵的醒来变得雀跃,人虽然伤得不清,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
江慕之也是,她的心情轻松不少,她觉得过了这关,唐绵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她冲着唐铭微微一笑:“叔,我那边的朋友还没醒,我过去守着了。”
“诶,好,去吧去吧。”唐铭这才想起来出车祸的不仅是自己的女儿,也拽着杨语:“咱们也去吧。”
“人家也是咱女儿的朋友,现在还在抢救,虽然咱们女儿醒了,但咱们可不能光顾着高兴。”
唐铭和杨语都是明理人,自然做不出迁怒的事来,虽然是容非瑾开着车导致出了车祸,但之前警察说了,是那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才出事的。
“我看也是。”杨语白了她一眼:“刚刚还不知道是谁看到绵绵出来,乐得找不到北的,你这就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知道么?”
唐铭狡辩道:“我这也是人之常情!”
江慕之才刚走到门口,鲜红的三个大字骤然灭掉,她的心也跟着“咚”的一声。
门缓缓推开了,江慕之望眼欲穿,她甚至能听到她的每一声心跳,她知道她在紧张。
“医生,怎么样了!”
“病人求生意识很强,但形式不容乐观,挺不挺得过来就看这两天的,期间家属只能在特定时间探望。”
江慕之赶紧跑了过去,跟在护士身后遥遥看着那个她心上的女孩。
刚看到人,她的心便凉了半截。
唐绵只是身上被包满了纱布,容非瑾却连脸都不放过,连眼睛都看不到,只有伤痕累累的鼻子和嘴唇露在外面,用以呼吸,若不是医生说这是容非瑾,她根本不会相信。
第91章
容非瑾的命暂时算是被救了回来, 唐铭和杨语心里头的大石头也就落了下去, 在医院楼下的超市租了几张折叠床,让这群等了一个晚上的人稍稍休息。
除了容母,就只有江慕之不愿意去, 她已经整整一宿没有合眼,却从未有过的,出奇地清醒。
隔着重症监护病房厚厚的玻璃, 江慕之默默地注视着容非瑾,看着那人像是易碎的水晶, 心里万分复杂。
杨语看出了她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只是朋友,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扯了扯江慕之的衣角, 小声劝道:
“慕慕,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江慕之摇了摇头, 把手放在玻璃上,手指隔着玻璃,缓缓地描绘容非瑾的轮廓, 她的眸色温柔似水,又满是哀伤:
“婶婶,我不困。”
纪宁忱横了她一眼,语气咄咄逼人,有种来者不善的味道:“现在知道关心她了,早干什么去了?”说到后来, 竟有些哽咽。
很多人都以为过了这么久,容非瑾肯定早就忘了江慕之,可只有她知道,容非瑾从来没有一刻放下过这个人。
容非瑾二十八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都是因为她。睡着了,口中唤的人是她,喝醉了,口中唤的人依旧是她,哭是为她,笑也是为她,她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却只能通过参加节目。
她明明爱着江慕之,却要克制自己,只能怯怯地,远远看着对方。
若是说纪宁忱没有怪过江慕之,这是不可能的,但因为刘谌的缘故,她只能把这些不满、愤怒全都憋在心里,今日容非瑾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江慕之又故作如此深情模样,让她终于忍不住宣泄出口。
刘谌推了她一下,蹙着眉,眼里满满的不赞同:“好了,别说了,你不懂。”
纪宁忱轻“哼”一声,讽刺地笑了,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不懂?”
刘谌依旧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那样的姿态像是在看着不懂事的孩子。
纪宁忱脸上有难堪闪过,委屈与怒气在心里交织相错,终于如火山一样喷发:
“对,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明明江慕之拒绝了阿瑾,阿瑾还要出柜,还要一直等着她!我也不懂,为什么江慕之明明喜欢阿瑾,却不和她在一起!”
纪宁忱转向江慕之,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像极了十九岁那年:“因为世俗?因为胆怯?江慕之,你永远不知道阿瑾为你付出了多少!她已经迈出了99步,你却连一步也不愿意迈向她。”
江慕之只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纪宁忱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难受。
“够了!你又何尝知道阿慕为容非瑾付出了什么?”
不等江慕之说什么,刘谌先爆炸了。
她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纪宁忱也是,她们七年没有吵架,不过是因为她们爱着对方,愿意为彼此让步。
可等说到她们彼此的好友身上,她们站在了完全相反的立场,守在自己的底线上一步不让,自然像是一点就炸的□□桶。
“这里是医院,要吵我们出去吵!”
模范妻妻眼里冒火,像是看着杀父仇人一样,拉着对方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