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瞅着这女人一眼,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当初这女人得意的时候,他就想过,要让她尝尝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滕誉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个小小的婴孩身上,听着他刺耳的哭声,仿佛想起了母后去世时他也曾这样哭过,恐惧、疼痛、绝望,哭得不能自己。
279 真是高明的手段!
滕誉不是个太有同情心的人,但此时看着那个独自躺在床上哭的小孩,没有人抱着他安慰,就这样慢慢等死,心里无端地涌现出一股悲凉来。
皇帝说是很重视这个孩子,但恐怕得知他得了天花后,就没踏入过这间屋子里。
而容妃,如果不是皇帝限制着她的自由,也可能早走了。
他们伤心是真的,毕竟是盼望了许久才来的孩子,但绝对不舍得为了他陪葬,他们的人生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滕誉在身上套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把手套和布巾带好,然后走到床边抱起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轻轻拍了拍。
这一幕惊呆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容妃更是吓得大叫:“滕誉,你要做什么?快放下他!……你想干什么?”
滕誉抱着孩子朝她走过来,嘴角带着恶意地笑,冷冷地说:“这是你的孩子吧?怀胎十月生的孩子吧?现在他快要死了,你怎么不抱抱他?”
说着他将孩子朝容妃怀里塞去,对方却挥舞着双手频频后退,“不……别过来!别过来!”
滕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低头看着已经停止哭泣的孩子,那张嫩滑的脸已经不能看了,看着着实恐怖。
可如果你看着他的眼睛,依然会被他的纯净所吸引,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还不懂得这世界上的人心险恶,还不知道自己在面临的是什么。
滕誉以为自己会很讨厌这个孩子,可是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什么怨恨厌恶的情绪都没有了。
大皇子也呆呆地看着滕誉的动作,随即讽刺地嗤笑道:“三弟这是做什么?爱心泛滥么?以前怎么不见你如此关心四弟?”
他好歹有在皇帝面前表现过对四弟的手足之情,滕誉却连见都不见这个孩子,谁都知道三皇子厌恶四皇子到了眼不见为净的地步。
滕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本殿虽不是良善之人,但也不会对一个口不能言的婴孩下毒手!”
“三弟这话什么意思?”大皇子板着脸,接收到大家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滕誉此举的用意。
他就说老三怎么会好端端的会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去抱一个他讨厌的孩子,原来不过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
估计很快皇帝就会得到这边的消息,到时候定然也会以为自己是凶手。
真是高明的手段!
滕誉没有理会他瞬息万变的脸色,问李太医:“四皇子的病情如何?可有救治之法?”
李太医面色灰暗的摇摇头,“恕臣无能!这天花乃绝症,太医院无能为力!”
容妃虽然已经听过这些话了,再次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钻心般的痛楚。
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啊,战战兢兢地保胎十月,又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才生下来的骨肉,就这样没了……她红肿的眼睛闪过一股厉色,猛地将大皇子用力一推,端起一旁的铜盆朝他身上砸去。
铜盆没什么重量自然砸不死人,可是盆子里放着的却是四皇子之前换下来的衣物,准备拿去烧毁的。
大皇子一时没有防备被砸中后背,他下意识地反手一推,只觉得柔软的东西划过他的手掌。
太医院做出来的手套很宽松,刚才那一摔,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大皇子转过身来,就见自己脚下散落着几件小孩的衣服。
他脸色乍变,“这……这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得死!你们都要给皇儿陪葬!”容妃疯狂地大笑着,又跑到床边将四皇子用过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丢出来,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吓得四处逃窜。
“你们都去死吧!哈哈……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得到那个位置!”
大皇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跑出寝殿,大声吼道:“水!……快给本宫拿水来!”
他脱掉外衣,用衣服重重地搓着手背,仿佛要擦下一层皮来。
还是有位太医好心的提醒他:“殿下,不可啊!万一出现伤口才更容易传染,千万别把手弄破了,不会有事的!”
大皇子将衣服丢在地上踩了几脚,愤愤地吼道:“人都死哪去了!快给本宫端水来!”
皇帝闻讯赶来,见到如此混乱的场面,怒斥道:“都在做什么?”
人群呼啦啦地跪了一地,个个将腰压到最低,不做出头鸟。
大皇子正用清水洗手,洗了几遍后一手将水盆推翻,“去,再去打盆水来!”
“都给朕站住,乱哄哄的成何体统?”他见滕毅只穿着薄薄的中衣,表情狰狞地盯着自己的手,眉心一皱,“滕毅,你怎么回事?”
大皇子将双手举到皇帝面前,语无伦次地说:“父皇,儿臣要死了!……儿臣要死了……”
“混账话!好端端的死什么?”
一位太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安慰大皇子说:“殿下,您不会有事的,短暂的接触一般不会被传染的。”
“你说的是真的?万一呢?万一就传染了呢?”
“什么万一不万一的,那不赶紧滚下去,丢人现眼!”皇帝怒气横生,看着他那副怕死的模样露出厌恶的眼神。
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文武双全,到头来还是如此不济事。
皇帝此时早忘了,自己比儿子更怕死。
经这么一闹,滕誉怀里的孩子又开始哭了,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李太医忙上前想接过孩子,“殿下,您抱一会儿就好了,给微臣吧。”
他欲哭无泪了,他家殿下要谋名声也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啊。
皇帝将视线转过去,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却依旧训斥道:“你把老四抱出来做什么?不知道他此时不能吹风吗?你是想害死你弟弟吗?”
滕誉冷笑一声,将孩子递给一个宫女,径自问李太医:“他还能活多久?”
“滕誉,你什么意思?”皇帝一步冲过来,举起手就想扇他一巴掌。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因为每次他也想问太医,自己还能活多久。
滕誉握住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嘴里却吐出最温和的话:“父皇担心,儿子铜皮鐡骨,小心手疼。”
李太医低着头,双手拢在袖子里,小声地回答:“用药好好调理着,也许能活七天到十天。”
场面安静了下来,滕誉嗤笑一声,“那离死也不远了。”他摘掉身上的防护,大步朝宫外走去。
与此同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冲进澜馨殿,“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云贵妃正在等消息,见到来人忙问:“怎么样了?是不是那孽种死了?”
小太监狠狠地摇头,将皇帝召两位皇子入宫,到大皇子沾染了四皇子衣物的事情一一说出来,“娘娘,太医说,四皇子还能活十天。”
云贵妃怒砸了一个花瓶,没去管四皇子能活几天,只顾着想她儿子有没有事,“那大皇子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不会有事的,只是稍微碰一下,不会有事的!”
“那个贱人!”云贵妃随手拿了一把剪刀,怒气冲冲地跑出涧馨殿。
“娘娘……不可冲动……”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忙追上来将人拦住,云贵妃的心腹宫女更是抱住她哭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去,否则怎么解释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呢?咱们可以派人再去打探消息,大皇子不会有事的。”
“放开!”云贵妃挣脱开束缚,将剪刀砸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半响才恢复了平静。
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优雅地转身走进大殿,叫了几个心腹进去伺候。
房门一关,云贵妃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因怒气而扭曲的脸,觉得自己越来越丑了,难怪皇帝会变心。
她拿了胭脂给自己上妆,平静地说:“早知道应该连那贱人也一起除了,本宫不过是想看她崩溃的模样,却让她有机会害了我儿。”
“娘娘,大皇子不会有事的……要不咱们再去找个得了天花的人来?”
云贵妃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现在皇宫戒严了吗?而且宫里就有一个快死的孽种,何必那么麻烦?”
“是,奴婢愚笨了,还是娘娘聪明,知道用这种方法除去四皇子。”
云贵妃冷笑,论心计,容妃那个贱人还差得远呢,“你去跟那贱人身边的翠屏说,今夜一定要让那贱人和她的好儿子呆一起,儿子病了,哪有娘不近身的道理?”
“是。”
280 儿臣非霍天不娶
大皇子洗了五遍手,手都搓红了才算完,不过他还是担心,这天花被传的太可怕了,一旦沾染上就是无药可治的结果。
一个眼生的太监过来说:“殿下,贵妃娘娘听说了您的事,让您去她宫里换身衣服。”
大皇子此时只穿着中衣,不少地方还被水溅湿了,确实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