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结 (木陵紫轩)

有什么可伤心的呢？他想到，他们不过是去了更遥远的地方而已。
宁霄垂着头，额前的软发盖住了他眸底闪现的银光，他慢慢弯了弯唇角。

第十章

叶氏宗祠位于京市近郊一座小山的山坳里。
整个祠堂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雕梁画栋，飞檐走兽，每一处都是历史的痕迹，叶氏每年对这祠堂的维护保养都要花费上百万。
相对于外面的华美，祠堂内就显得更加古朴庄严。
整座宗祠是标准的三进院，第一道门内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祖训，后面就是第一个院落，两侧有靠着围墙的檐廊，中间是一个景观小花园，石碑正对过去是第二道大门，中间是三块花圃围出来的空地，两侧是给守祠堂的族人住的东西厢房，厢房外边连着游廊，正中间是个大厅，叶氏族人祭祀祖先以及婚丧寿喜成年礼等人生大事一般都在这里进行。再后面的第三道门内，就是放着祖宗牌位的屋子，只有上了叶氏族谱的叶家人才能进入。
距离那场空难已经过了半个月，短短半个月时间，叶柏失去了三个亲人。
那场全球范围空难发生的原因还在调查中，搜救队一周前通过定位找回了叶氏夫妇漂浮在海面上的身份手环，叶老夫人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今天是送牌位入神龛的日子，宁霄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胸口别着白花，独自站在东厢房的游廊上，出神地看着檐口下几乎穿成珠帘的雨幕。
叶柏和叶卫国从凌晨就带着牌位进去了，他也从凌晨站到了现在。
天似乎更加阴沉了，冰冷刺骨的雨水渐渐变成了白色的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和雨水融为一体。
轻飘飘的雪被北风吹着，在空中旋转飞舞，慢慢将世界裹上一层银毯。
站了一上午的宁霄终于动了，他伸出手，将雪花接到自己的掌心，然后转身递到终于从里面出来的叶柏面前。
“看，下雪了。”
叶柏沉默的握住了宁霄的手，“走吧。”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宁霄看了他一眼。
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下带着黑眼圈，刚剃过的胡渣又冒了一下巴，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唔，颓废美。他默默在心里评价。
两人满满沿着游廊走到了门口，叶柏从门房那里接过一把黑伞，撑开举过两人头顶，沿着山路缓缓向下走去。
虽然周围有树林当着，但山里的风依然不小，宁霄瞥了眼叶柏半个肩头的落雪，终于伸手接过伞柄，“还是我来吧。”
叶柏也没客气，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最近太忙了。”料理父母的身后事，接待各界人士的访问，会见律师，清理接收遗产，进行公务交接，还要处理叶氏年底清算、来年预算等各种事务。顺带说一句，三位离世叶家人的遗产，其中20%被捐赠，其余80%全部由叶柏继承。
因此叶柏的话一出，他自己就先沉默了。
宁霄反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小柏在担心什么，我要是看上什么，都会和你说的，通通你买单～”
“好。”叶柏多少清楚一点宁霄的性格，知道对方是真的不介意。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山脚，坐进车里，叶柏看着山上露出的檐角，缓缓收起黑伞。
再说了，那些东西，再过些日子，也不一定有意义了。
——
从这一天起，大大小小连着下了十多场雪，没有一刻是停止的。
京市室外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全国都遇上罕见的低温天，京市的清道机器人每隔三小时就要清理一次道路，气象部门发布了低温冷害橙色预警，大家都窝在家里整天开着暖气不愿出门，许多年老体弱的人没熬过去，就那样走了。
幸好半个月后，雪终于停了，冰雪融化成潺潺细流，气温缓慢回升到十五度以上，市区公园百花齐放，绿草茵茵，让人有种春天到了的错觉。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月末，外面微风吹拂，阳光正好，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准备迎接世纪性的跨年。
宁霄趴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他之前送叶柏的那个沙漏，目光落在面前的光屏上。
上面是关于上次空难的调查报告。
因为此次事故，他被放假一个月（当然是随时待命状态），同时被赋予了事故档案调看的权限。
报告表明空难是发生在平流层范围内的一次大规模磁暴引起的，而磁暴原因仍然不明。
磁暴……
宁霄关上光屏，若有所思的看着宛如春日的前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环忽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叶柏打来的。
宁霄有些疑惑的接通了电话，叶柏出现在光屏画面中，直接道：“我在门口等你。”叶柏的脸颊消瘦了许多，脸色却比半个多月前好了一些。
他抬头，目光穿过阳台和敞开的大门，看到停在门口的车。
“小柏要带我去哪里？”他一边换鞋一边问。
“卖场。”言简意赅的说完，叶柏挂了通讯。
挑了挑眉毛，宁霄出门上车，然后看了看车外，打趣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叶柏专心开车，没有接话。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沉浸在公事里，中午偶然听到员工在谈论世纪跨年才猛然想起来，今天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下一个世纪了。
因此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他还是提早给公司员工放了假。
不过叶柏没想到的是，即使今天是工作日，但大卖场的人一样多的可怕。
望着连进停车场都需要排队的车龙，宁霄托着下巴手动摇了摇头，探身在导航上输入一个地址，“去这里吧，人绝对少。”
叶柏看了他一眼，转动方向盘离开了队伍。
“放心吧，听哥哥的准没错。”宁霄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道。
汽车开了足足一小时，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里已经属于远郊了，只有一条公路直通这里，再远可以直接上高速去临市了。公路两边都是绿色的田地，远眺可以看到几座连绵的山脉。
不过就在这样可以说的上是冷清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圆形的四层大卖场。
在叶柏称得上是怪异的目光下，宁霄下了车，“这是哥哥我投资的，全国范围内四十八家连锁卖场，3D打印建造，五十天彻底完工，机器人管理，全自动自主购物，明天低调开业！小柏可是第一个顾客哟，要什么随便拿，给你全免费。”
“……”叶柏看着周围冷清的田地，沉默了一瞬，“四十八家，都开在这种地方？”
“对啊～”宁霄在门口转了一圈，用身份手环刷开了卖场大门，“特地给那些不喜欢拥挤吵闹的肥羊打造的～，怎么样，有个性吧。”
“你开心就好。”叶柏抛下一句，率先走进了卖场。
宁霄站在门口‘啧’了一声，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空，双手插进裤袋里，慢悠悠往里面走。
卖场一楼是生活用具区和一个小药房，二楼是食材和零食区，三楼服装区，四楼家电区。
两人直接上到二楼，虽然是食材区，但想来宁霄也知道这地区不能期待客流量，因此大多都是可以长期保存的鱼干腊肉和冷冻制品，当然耐放的水果蔬菜也有。
前面叶柏推着购物车在慢慢挑选，后面宁霄就空着手随处晃荡，偌大的卖场只有他们两人，怎么放松怎么来。
等宁霄去三楼装满一辆新的购物车后，时间也到了傍晚。
十几袋东西最终被叶柏收进了空间的别墅里，经过试验他们发现将物品放入现实中的别墅里，那样东西一样会出现在空间的别墅里，反之亦然。
就像现在把空间中别墅的厨房和双开大冰箱填满，等回家他们就能在厨房和冰箱里找到他们现在放进去的所有东西。
——
回到家已经快五点了，叶柏进厨房准备晚餐，宁霄洗了个新鲜的苹果，皮也没削的就开啃了。
“唔，好甜。”他说着把啃过的苹果转到背面，递到叶柏嘴边，“尝尝看。”
叶柏盯着苹果看了一秒，又转头看了还在咀嚼的宁霄一眼，才就着宁霄的手一口咬下。
“甜吧。”见叶柏吃了，宁霄笑眯眯的收回手，一点也不介意的继续啃着苹果，转身朝客厅走去，“我就不打扰大厨了。”
叶柏看了眼他的背影，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了。
客厅里，宁霄三两下啃完苹果，投篮似的准确地将果核投入远处的垃圾桶，然后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打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天空好像带着点紫色。
凭借他对光线的掌控程度，他可以确定那并不是单纯的紫光。
一阵风吹来，宁霄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觉得有些闷热。
他查了一下京市的实时气温，现在是二十五点七度。
不对劲，他暗道。中午的温度才只有十八度左右，到了傍晚怎么会升了这么多，而且看趋势，温度还在不断上升。
他正在疑惑，忽然感觉到一阵惊人的能量正在不断接近，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一阵暖风已经飞快的拂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