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年间,追无夕所执著的所热爱著的,只是依据那短暂的相遇以及搜集来的讯息所勾画出来的虚幻形象。而此时与他相拥的澜,却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
也许在两年前,澜以人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直存在於脑中的虚影就开始与澜慢慢相重叠,渐渐在追无夕的心中融合,成为真正的存在。直到连追无夕也说不清,他爱著的到底是前世的澜,还是眼前的这一个。
又或者,他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
澜就是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们本就是有著相同灵魂的同一只狐妖。他爱著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澜而已。
「我……相信……」
追无夕轻不可闻的回答让澜欣喜若狂,不由将他抱得更紧。偏在此时,妖毒突然发作,疼得澜的手指都痉挛了,只能死死咬牙,把呻吟都吞回肚子里。
这妖毒太霸道,量又太多,一时之间,澜无法将之全部逼出体外,身体又失血过多导致体力流失。情况相当不乐观。
澜感觉著身後越来越近的诡异妖气,在极度的紧张与愤怒中,灵光倏然闪过。
「差点……忘记了……」撑起身体,澜从袖囊里掏出了一大把黄色的道符。
这些是倪裳从地牢那处凸起的砖块後拿出来的东西,说是诱捕槐树妖的第一个计画要用的,非要硬塞给他,还说可能会有用。
「这些东西你应该……用得著吧?」澜体内的妖毒如附骨之蛆,疯狂地噬咬著所有的肌肉与神经,隐隐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开始欠缺了。
追无夕看到这些熟悉的附有自己力量的道符,心中亮起了一盏小小的希望之灯。
虽然缚妖阵网束缚不了现在的槐树妖,但是如果抽取阵网的力量为他所用,也许他们就真的能扭转局面!
「谢谢……一定……没问题的!」
咳嗽、无力以及疼痛,这些负面的影响全部在这一时刻消散。人一旦将注意力高度集中於某一件事,就会忘记周遭的一切,甚至自身的不适。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澜慢慢的抬手,尖利的指尖点点荧惑的银光一闪一灭,好似天上的繁星。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
雨,不知在什麽时候停了。
天边,豔丽的一抹彩霞,彷佛预示著希望。
追无夕抓住澜递进他手中的大把道符,不久之前注入的力量让它们隐隐地发著金光,从接触之处与他体内的力量之源共振著,心脏的跳动声一时清晰无比。身体中彷若被注入了更充沛的力量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了。
然追无夕心知肚明,这只是一时的力量回溯,很快,这种全盛之感就会消失。
要反击就要趁现在!
「乾、兑、震、巽、坤、艮、离、坎,八卦阴阳,太极剑!」
追无夕就著食指上未乾的血迹,快速地虚空画出太极八卦图。
「嘶──!」一声刺耳鸣叫,水火交融的幻象中,久违两年之久的无刃太极剑再度自太极八卦阵的水火幻象中冉冉升起。
这幕场景,让澜的眼睛有些酸涩。
的确是久违了……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被拼死保护的那一个,而将与无夕并肩而战!
澜带著鲜红血丝的嘴角缓慢挑起,那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笑靥。
「我们……一起!」
覆上追无夕渐失力气的手,一起握住了太极剑的剑柄,一时银光与金光交织四射,几乎照亮了整个天宇。
槐树妖前进的脚步不得不停顿下来,残留在躯体内的本能驱使著肉体逃避,复仇的残念却执著著向前。这种矛盾让毫无决断力的空壳暂时停止了行动。
就是现在!
金光四射的剑身边环绕著银色的妖力,贯注了全部妖力与道家之力的一击,瞬间正面重重击中了没有灵魂的槐树妖。力量反应的本能是想要躲开的,只是它躲不开。
本应互相排斥的两股力量,竟然在击中它的半路就融合在一起!最不可思议的是它们互相增幅,形成一条可吞噬天地的巨龙!瞬间,就将它整个吞噬了!
烟雾散尽,槐树妖的身体呆呆的站立著。
追无夕紧张地注视著,眼都不敢眨一下。而澜却悄悄的看著追无夕,像要将他刻入灵魂中一般认真。
澜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嘴角上扬,却未来得及形成一个真切的笑容。
妖毒未清,勉强压制道家力量反噬的馀力,也随著全数妖力的释放消失殆尽,身体内的每一寸,都已经不似自己的,叫嚣著要脱离身体独立出去。
他已经……不行了……
细小的劈啪声突然从槐树妖的脚下一直响到头顶,数条裂痕在刹那间遍布它的身体。
冷风一吹,便化为微尘,混入飘飞著的红梅花瓣中消散无踪。
「终於……结束了……咳咳咳!……」
精神一散,压抑著的伤痛复苏般全数涌上。追无夕的手颓然垂下。此时,他才注意到,澜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开,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哗啦──!
主体的槐树妖灭亡,一直紧缠追无夕不放的巨大树藤也跟著破碎成千万块。
追无夕只觉得身体一轻,而後迅速向下坠落。
闭上眼,追无夕无力地将澜再抱得更紧一些,却突然有了不祥的感觉。
什麽时候澜的身体变得这麽冰冷?
追无夕耳边只有下落的呼呼风声,却听不到任何一丝表明澜还活著的呼吸声。
收妖师(出版稿)终章[下]
「王──!」
终於赶到的倪裳看清空中所坠何人之时,立刻瞬移过来接住了一人一妖的身体。多亏了妖怪的怪力,倪裳才没有被托著一起下坠。
安全地落回地面之後,倪裳先查看了追无夕的伤口,略显粗鲁地塞进几颗白丸之後,立刻转身仔细地为澜检查。
倪裳之所以先治追无夕是因为他是王在意的人,而人的生命又远比妖要脆弱许多。他不希望将王治好之後,看著王因心爱之人的死而发疯。
只是,倪裳细察之下,却倒吸一口凉气!
「王,怎麽样?」
不知何时挣扎踉跄走回的焱莫一身血色的长袍颜色极深,一靠近就可以闻见极重的血腥味,足见他之前受创之深。
「旧伤没好就安分些。」
其实焱莫是不应该如此没用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他刚受了重伤,所以身上仅剩下五成不到的妖力,自然是敌不过发疯的槐树妖。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槐树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他。而且倪裳存了一些私心为他治了颇长的时间。否则,也不会赶到的如此晚。
倪裳後悔之极。他真的没有想到槐树妖如此厉害,竟然将王重创成这副只剩下一丝妖息的惨状。
「澜……怎麽样?」
乾脆地吞下白丸,药性以极快的速度发挥效力,觉得身体轻松许多的追无夕立刻挣扎著爬近,紧张地看著澜沾满鲜血的苍白脸庞。
因为澜一直都将脸靠在追无夕的肩膀上,身体与他紧拥,所以追无夕并不知道澜已经伤到了如此重的地步。
直到最後妖毒噬骨,澜都紧紧地拥抱著追无夕,不令他看见自己七窍流血脸色灰白的凄惨样子。
为什麽会如此地深爱一个人?
追无夕说不清,澜也说不清。也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解答。
只是心动了,只要看著对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
甚至能为之生,为之死。
「还有一口气。」
倪裳叹息,将掌心发出的白光靠近澜内部已经四分五裂的身体。
现在他只能尽力,而後一切听天命。
妖本与凡人不同,寿命长力量强大。看似占尽一切优势,然而当受到危及生命的重创时,却远比凡人要难恢复。
地府的生死簿可以定百妖的生死,唯独没有各族妖王的生死时限。妖王的命,只能由天定。澜纵然贵为狐妖族之王,也不能例外。
「你快救他!我求求你!快救救澜!……」
风华绝代的狐妖族之王安静地躺在地上,就如睡著了一般。身上的浅色长袍变成阴暗的深红,散发著阵阵浓重的血腥味。但是他沾染鲜血的面容,却带著一丝未来得及绽放的安心笑意。
「我没有办法。」
肩膀垂下,倪裳无力的摇头。
他救不了王,证据就是他刚才已经用治愈之术接合了所有断裂的筋骨,又将所有被撕裂的肌肉恢复原状,王却依旧没有苏醒。
「怎麽、怎麽会这样?!澜!你醒醒!」
将澜半抱到膝盖上,触手一片冰冷,追无夕心头猛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头脑一片空白。
「澜,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
不敢摇动澜,追无夕只能抚摸著澜的脸,一迭声的轻唤。
然而,澜连动都不动,身体就跟尸体一样冷。他身下的血滩不再扩张了,银色的美丽发丝沾满了鲜红的血,有一种妖豔的美,一点一点刺痛著追无夕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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