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盯着我们几个黄花大闺女不放。莫说你们这等行径与那街上的泼皮无赖一样,就你们这张口便评头论足,眼露淫-邪,你们就该被浸猪笼!什么君子之风、文人之雅,都是粗鄙之言,污秽不堪!”
“……”
众人没想到那个看着就是个乡下野丫头的小娘子才是安桐,更没想到她那性子竟然如此泼辣。
他们涨红了脸,倒不是羞愧,而是被安桐指出了他们的真实面目,他们这些人自然受不了,很是生气。
“江兄,这便是你那未婚妻?”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江晟安,也是为了讽刺安桐。
“还不如一个婢子来得有教养呢!”另外的人也附和。
安心本来就被他们这般侮辱安桐的举动惹得很是恼火,可是安桐不说话,他也不会轻举妄动。既然安桐已经发了话,他们还这么过分,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你有何资格说我家小娘子没教养?!”
江晟安见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再看徐上瀛那看戏的模样,他觉得安桐和安心的举动,分明就是在落他的脸面。于是他朝安心大喝了一声:“住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安心和任翠柔等仆役都愣住了,虽说他们和江晟安没什么机会平等接触,可据平日所知,江晟安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又怎会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
安桐心中也是闪过一丝疑惑,照理说江晟安这等备受世人喜欢的人物,品行和心性应该都是不错的才是,可为何她越是去了解江晟安,越是能发现他的表里不一?
安桐低头沉思,许相如则是因为早便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并不感到意外,选择冷视着。
半晌后,安桐琢磨出来了。
她记得信笺上有人曾提及,她是出场很早,且死得很快的反面人物。如此一来,她必然不会被花多少笔墨去写,而江晟安和许相如不同,他们是主要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们的处境上写出来的。
立场不同,世人对她们的看法便不一致了。
想到此,她只能以“此事在前世并未发生,书中也未曾描写,所以这些事情发生后,不会再有人以此来攻讦她”来安慰自己了。
忽然有人戳了戳安桐的手臂,她回神扭头,见是许相如正凝视着她。再仔细留意四周,似乎吵闹声没了。
她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略沉吟:“你们吵到哪儿了,介意再吵一遍让我听听吗?”
“……”
众人沉默。方才还气势汹汹、如泼妇骂街的阵仗的人去哪儿了?
安桐方才不过是因为事情波及了许相如,她见不得许相如被羞辱,才怒而驳斥他们罢了。实际上她不在李锦绣的调-教下明白,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只会惹怒这些伪君子。
江家倒不至于会因此而和安家闹僵,他的那些友人也未必能撼动安家来报复她。只是那个地位比江晟安还高的世家子弟,她不了解他的为人,需要小心些。
江晟安冷着脸:“管好你家的奴仆!”
有人得寸进尺地道:“江兄,这等泼妇娶回去只会让自己受罪!”
安桐耸耸肩:“你想退婚的话,尽管提。”
江晟安面色一变,道:“你在威胁我?”
安桐眨巴着眼,她怎么就威胁江晟安了?她不过是顺着这些人的话,顺着他的心意,把此事挑出来罢了!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若是他要退婚,安家是不会反对,也不会下绊子的。
江晟安的友人也没想到会闹到他们要退婚的地步,于是也都腆着脸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开始劝起了俩人来。
徐上瀛倒是没有介入其中,他的目光在许相如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到了安桐的身上。
安桐能屈能伸,先将他们一顿骂,随后又蛰伏下来,风轻云淡,仿佛先前生气怒骂的人不是她。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安桐那时候的怒火,她能迅速冷静下来,可见心思不简单。况且她还知道利用退婚之事来遏制江晟安,并并非是她气焰嚣张,而是她很清楚江晟安的软肋。
最后还是徐上瀛开了口,想调和气氛。他是今日雅集的发起者,自然是对四艺中的插花颇为拿手,他也想让安桐等人欣赏一下他的插花技艺之优雅。
不过安桐自然不会委曲求全,她以男女之防为由,婉拒了徐上瀛的邀请。毕竟她当初受江晟安邀请过来,可没听说还有别的男子在场。
江晟安无言以对,只能目送她们离去。
他此时有些懊恼,今日之事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是想以赏花的名义邀请安桐过来,再找个借口与邵茹单独相处的。却没想到本被他用来拦住安桐的友人却成了破坏他的计划的人。
而且他让邵茹看见了他怒发冲冠的模样,真是失策……只希望邵茹能明白他是被安家威胁,所以才不得不如此的。
“那个小娘子叫什么,是哪家的?”
与江晟安单独相处时,徐上瀛问道。
今日徐上瀛表现得有兴趣的便只有一人,江晟安道:“她叫许相如。她爹,徐兄想必也有些印象。”
“哦?”徐上瀛很是好奇。
“便是那许仁旭。”
徐上瀛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离开的路上,安心意难平:“没想到江郎君居然这般过分,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不维护小娘子倒也罢了,竟敢眼睁睁地看着小娘子像货物一般被人评头论足!”
邵茹欲言又止。
安桐笑嘻嘻地道:“我都不生气,你气甚?气坏了身子,可没人照料你的。”
安心见自家小娘子似乎没有受此影响,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也慢慢地消了气。他知道自己顶撞了江晟安,日后要是落到江家的手上,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以往他并不担心,毕竟在他眼里,江晟安是一个很亲和的人,必然不会记恨他。可如今见了江晟安的真面目,他倒是不敢相信江晟安了。
“小的让人把马车赶至此!”安心道。
安桐忙喊住他:“不忙!我可没说要现在回去!”
“不回去?”
“来都来了,何必着急走!我只是不想看见那些人罢了,可没说不想欣赏这儿的美景呀!”安桐摩拳擦掌,“况且眼下正是挖春笋的好时候不是?”
“……”
许相如和安心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所有地里种的,她都想去折腾!
第26章 怀疑(入V第三更)
虽说东坞之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 可安桐和许相如后来独自逛东坞,赏了不少娇艳欲滴的花,又挖了许多春笋, 最后满载而归,也没有半点不开心了。
安桐没有去细想白天江晟安和许相如之间有何不妥, 毕竟在她看来, 江晟安在属意许相如,又不能与自己退婚的情况下,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他心爱的女人收回去做妾。
故而徐上瀛的说法,江晟安并无反驳。
不过许相如兴许是不愿意做妾,所以也出口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她的态度倒也与信笺上的人所希望的那样——江晟安最好能明媒正娶她, 厮守一生。
安桐并没有因此而迁怒许相如, 只是想起那个要在背后杀害自己之人,她的心沉了几分。
从前她没怀疑过江晟安,是因为江晟安为人宽和、是个人人称颂的君子。又因为他受到了“世人”的喜爱, 所以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必然是一个好人。
可如今, 她想明白了书中的描述,是以江晟安和许相如的心境为直观的一面的, 她即使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可在他们的眼中兴许就是错的。
所以她也不能以那些信笺的话、书中的情况来判断人心了!
正因为想明白这些事情后,再摒除能影响她判断的因素, 她觉得有许多人都有杀害她的嫌疑。
兴许是江晟安。
她死了, 他能得到的好处是最直接的, 便是在不损害自己的名声前提下, 和她解除了婚约,又可以另娶他人。
可让安桐有些不解的是,江晟安虽是县尉之子,可他真有能力布置这一切?
她记得江晟安是被人害死的,如此便可说明,若江晟安无强大的手段,他若是杀了她,必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又或是喜欢江晟安的人。
可安桐除了许相如外,并不知道还有哪些人是对江晟安有意,甚至可以为了他而杀人的。
江家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是最希望安桐嫁入江家,好让他们通过安桐来得到不少好处的。安桐一死,婚约解除,他们江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相如——
安桐阖眼,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能将此念头狠狠地摒除。
她在想,前世杀害她的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破坏她和江晟安的婚约吗?后来安家发生了何事,她也不知道,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揣测她的爹娘受了罪而已。
思来想去,她倒是想起了一个留意了很久,却一直没有头绪的人来——那个在诏狱里,被郡王赵惟才折磨致死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为了她,所以害死了江晟安。她自问没有什么有这般大能耐的闺中密友,所以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