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漕使之女不畏强敌,提刀应对,却因敌众我寡、武力悬殊而被误杀。秦氏则因貌美,被山匪所掳,只有荥阳郡夫人,因许氏相护,得以脱身。
因大雪封山,官兵两日后才能赶来剿匪,杀山匪数十,救出之前被掳的良家妇女,以及同样被掳走的秦氏。官兵又花了数日才寻到被雪覆盖住的许氏的尸身,在荥阳郡夫人的指挥下添置了一副棺材,收敛了这具尸身。
许漕使得知爱女被杀,悲恸地大哭了一场。等许氏之尸体送到江宁之时,许漕使见她的脸上、身上皆是刀痕,又因尸身运送了大半个月才到江宁,早已开始腐烂,故而面目全非,他更是大恸。
皇帝也为此事而震惊,认为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穷凶极恶的山匪,于是下令各地彻查山匪,如有发现,便立即逮捕,不可放任山匪继续作乱、为祸百姓。
为了安抚许漕使,许氏被下令厚葬,许漕使其妻西门氏被封命妇封号中的第三等“淑人”,其子虽然只有十岁,可也得以入国子监为学生。
与此同时,荥阳郡夫人与其子在路上也受到惊吓,身子变得很是孱弱,在入了赵氏的族谱后,荥阳郡夫人便不肯再让郎中之外的人看见。
江夏侯也顾不得荥阳郡夫人和其子如何,只因其爱妾因受此劫难,小产了不说,还得受诸多流言蜚语所伤。流言是因她被劫走两日,饶是她声称山匪并未对她做什么,可是相信她的人并不多。
江夏侯不离不弃地照看她,有人说江夏侯是有情有义,但也有人说江夏侯是宠妾灭妻。
荥阳郡夫人因身体差,孩子又孱弱,故而开春之后,以调养身体为由,带着孩子又回到了钱塘去。江夏侯对他们母子俩不管不问,不是宠妾灭妻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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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外面如何说,燕姝这一路都因朝廷这段时间下达了剿匪的政令,衙门严阵以待,巡视的弓手和官兵也变多了,故而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从今日开始,她也可以算是获得了新生,在这儿远离朝堂的纷争,远离了赵惟才与秦韶茹,她有嫁奁,又有在钱塘置办的田地,还有她的封号。她相信,在这里,她定能好好地将孩子抚养长大。
第119章 柳暗
许相如被山贼所杀的消息传到瞿川时, 已经是开春了,而来传信的正是许仁昶身边的推官蒋从毅。
那时候安桐正在田里敦促佃农们耕种,为了起到积极的作用,她以身作则, 亲自下地。有她的敦促, 佃农们耕地时便更加卖力了。
“娘子、娘子!”安心匆匆赶来,着急地叫道。
“安心, 你都成婚了, 怎的越发毛躁了?”安桐笑问。
虽然安心在前两年一直都没有成家的打算, 不过在去年也就是成康六年的夏天, 已经二十有一得他在安里正、李锦绣、财叔和安桐的轮番“轰炸”之下,终于动了成家的心思。
他自幼在安家长大,故而为他主持婚姻大事的是安里正和李锦绣,而无需媒人再另外说媒,他便已经选择了余生一起走下去的人。
安桐还打趣了他一番,毕竟当初她撮合他与任翠柔,他还不乐意, 可到头来,他还是接受了任翠柔。
安心选择任翠柔,一来是任翠柔这些年确实是默默地为他付出, 他感受到了她的感情。虽然谈不上爱她, 可若是要和她厮守终生, 他还是愿意的。
二来他们成亲后,任翠柔极大的可能性会留在安桐的身边。安桐习惯了任翠柔在身边,若是他们都能在安家, 这自然是最好。安心想,只有找一个知根知底, 对安桐没有异心的妻子,将来他们的孩子才能依旧忠诚于安家。
“江、江宁来人了!”安心气喘吁吁地道。
安桐闻言,放下农器跑到田边,一边洗脚一边问:“可是许相如来消息了?”
安心面有异色,但是安桐没发觉,她穿好鞋子后便往家中赶。当她赶回家时,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堂上除了安里正和李锦绣外,便只有蒋从毅一人。
她的心头浮现一丝不安,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蒋推官带来了什么消息?”
李锦绣沉默不语,安里正则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蒋从毅倒是没有什么顾虑,毕竟在他的眼里,安桐与许相如不过是很好的朋友罢了。
“今日我来是奉漕使的命令,为安小娘子带消息来的。”
“什么消息?”
“许家娘子……在回江宁之际,被山匪所杀,她已经,没了。”
安桐的脑袋一胀,旋即像有什么炸开了来一样,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而回过神的黄静宜和任翠柔连忙上前去扶助她。
李锦绣伸出的手又停了下来,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
她本想着这是否是许相如的什么诡计,可是从安桐的表现来看,安桐也是难以接受许相如的死讯的。只是可惜许相如那等聪慧又有自信的女子,竟然会为山匪所杀,可真是世事难料。
“怎么会、怎么会呢?不会的,她那么聪明,又能洞察先机,怎么会为山匪所害?”安桐质疑道。
蒋从毅心想谁能料到这些?棺材和尸身是许柔亲自带回来的,她也证实了,许相如当时道:“落入这群山匪的手中,我们必然没有好日子可过,与其备受凌-辱,倒不如拼死一搏。你护着郡夫人先撤。”
许柔护着燕姝先行,虽然她没有看见许相如被杀,可事后她又回来了,于是便看见了与护卫们的尸身躺在一起的许相如。那时候的她已经奄奄一息了,然而大雪封山,她还未等到援兵,许相如便没了气。
如此贞烈,让蒋从毅也万分佩服。
不知为何,他如今看见安桐的反应,竟然觉着许相如或许是真的死了。没有想明白自己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离开了安家。
他想,余生没了许相如和安桐这一枢纽,许家和安家或许再无私下的往来了。将来或许还能在汴京遇到安家的人,不过都是从公事和利益的方面的往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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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知安桐与许相如的感情的李锦绣没说多少宽慰安桐的话,她想看看安桐接下来会怎么做,这也是检验她的内心最真实的感情的时候。
当然,她已经不是很担心安桐会因此而一蹶不振了,毕竟这一两年,安桐已经不是当初还处处让人担忧的孩子了。
她已经接管了安家大部分家业不说,即使北上卖粮没有安二叔在身边,她也能独自处理好了。
还有她办的义学如今也是瞿川数一数二的学馆,去年八月秋闱便有三个学子得解举人,寒冬时便到汴京去参加春闱了。一个县能出几个解举人便已经很是不错,而义学一出便出三个,名声大噪。当然,这些解举人进京赶考的盘缠也都是义学资助的。
因这件事,瞿川的人对安桐的名字都有所耳闻,当然,她的名声之所以传的如此之广,也不乏“安里正对她宠爱到将家业都给她”的原因在。
毕竟不管是哪儿,百姓都喜欢听八卦聊是非。更有人想着,若是能娶了安桐,便是得到了安家的家业。这种不劳而获的想法促使更多的人去了解安桐和安家,于是乎,安桐的名字便越传越广。
即使安里正声称要为安桐寻找上门女婿,孩子将来也是姓安,虽然因此而打消了不少人的念头,可仍旧有好些人都奔着那偌大的家业而去。
当然,传闻如此而已,安里正和李锦绣都丝毫没有要为安桐找上门女婿的准备。
安里正倒是有想法,可是每回他与安桐谈及这些,安桐便会借着事务繁忙为由,要么去采薇居避风头,要么将话题转移到安定的身上,有时候干脆远遁汴京。久而久之,安里正也熄了这心思了。
“我怎么觉得桐儿似乎很难过?她与许相如的感情有到能让她如此难过的地步?”安里正疑惑地问李锦绣。
安桐这几天哭过一场后,便显得很是失魂落魄,眼看着她日渐消瘦,安里正还是担心了起来。
李锦绣叹了一口气,决定将真相告知一直都没往磨镜这方面想的安里正,安里正闻言,愣是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他摇头道:“怎么可能,她们都是女子,怎么可能呢!”
李锦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正因你不相信世上除了男女之情,还有别的感情,所以你才一直都未能发现她们的事情。”
“……”安里正看着李锦绣,“这么说,娘子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你这般眼瞎吧!”
安里正吹胡子瞪眼睛:“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我很早就告诉你了,是你愚钝。更何况,告诉你了又能如何?将此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让她们分开?又或许是强迫桐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所以你早知道与晚知道,都无济于事。连我都拿她们没办法,你又能如何?”
安里正竟无言以对。须臾,他释然地道:“罢了,许相如都死了,再来说这些也迟了。”
安里正说完,又絮絮叨叨了起来:“不过,咱们的桐儿之所以一直不想找上门女婿,便是为了她?那没了这一个许相如,还有下一个许相如怎么办?桐儿当初如此反对和江家的婚事,该不会是那时候开始,她们便已经……不可能,那时候的桐儿还总是针对许相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