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惟才眯了眯眼,吴真是秦家给秦韶茹安排的婢女,他本想着她若是安份的话,倒也不必在意。可没想到,她的来历果然不简单,想必是秦韶敏安排在秦韶茹身边提防他们的吧?
“大王,是否要——”婢女露出一个危险的眼神。
赵惟才摇了摇头:“那毕竟是秦家安排的人,解决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倒不如留着她,至于如何不让她坏事,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是!”
赵惟才安排好一切后,这才去找秦韶茹。
当他来到秦韶茹的院子时,见里头昏暗的很,便令人点亮屋里的灯盏。他看见床帐后面的模糊身影,便走了过去,将床上装睡的人儿拉入怀中,道:“你病了?”
秦韶茹动了动身子,却没有扭头去看他。
赵惟才摸了摸她的额头,忽而轻笑了一声,道:“你在装病。”
“妾病在心中。”秦韶茹道。
“什么心病?”
“大王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秦韶茹的语气带了些哀怨。
赵惟才冷峻如刀削的面容在她的哀怨之下动容了,他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冰冷,可其中的柔情却只赋予她一人。
“我待你的心意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你看不出吗?”
秦韶茹沉默不语,而赵惟才也十分有耐心地等她思考。半晌后,秦韶茹才道:“妾本不该对大王的行为置喙,可唯有许相如,妾不希望大王与她有过多的往来。”
“哦?”赵惟才看着她,一双眼眸如鹰隼之眼,锋锐。
“妾与她自幼相识,可她生性淡泊冷傲,不爱与旁人深交……可是自从她大病了一场后,似乎变了一个人。”
“嗯?”赵惟才稍微感兴趣了。
秦韶茹将江家与许相如的恩怨大致地说了一下,毕竟江家覆灭,许仁昶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赵惟才果然十分感兴趣,他道:“如此说来,那事竟是许家插手了的?”
“此事外人鲜为人知,不过妾当时还在安家为奴为婢,便知道一些内情。”
赵惟才沉吟片刻,问道:“那江家和安家又是因何而闹翻了?”
秦韶茹一滞,心里挣扎了许久,才正色道:“因为江晟安不愿与安小娘子成亲,他所求的是……”
赵惟才凝视着她,心中已经有所明悟。
“妾。”
随着秦韶茹的最后一个字落音,她略忐忑地看着赵惟才,可是她并不后悔告诉他这一切。与其让这件事成为梗在她和赵惟才之间的刺,倒不如让她亲自将这枚刺拔掉。
或成,或败,全看赵惟才对她有多在乎。
“……原来如此。”赵惟才挑眉,看向秦韶茹那坚毅又忐忑的面容时,他忽而咧嘴笑了。虽然没有哈哈大笑,可这样程度的笑容已经足以展示他的心情有多好!
“大王是否介意——”
“我并不介意你心中曾经有别人,而且不过是一个死人,我不会跟死人计较。”赵惟才这话说得很是露骨,也不怕秦韶茹心中是否还有江晟安。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霸道了起来,同时将秦韶茹按在床上,沉声道:“你只需知道,如今你是我的女人,一颗心也只能挂在我的身上便足够了。”
“大王……”秦韶茹心中满是感动,同时又有些羞意。
赵惟才又笑了笑,将她抱了起来,道:“今日是元宵,你怎能病了呢?若是因病而错过了我为你布置的一切,岂非是憾事?”
出了房门,秦韶茹赫然发现屋外亮如白昼,各色灯笼挂在屋檐上,恍若仙境。而宅邸里头升起了好几盏孔明灯,正徐徐地向上腾飞,不远处传来丝竹之声,定眼一看,却是从各处请来演奏和表演的伶人。
这可比外头要热闹多了,秦韶茹见赵惟才为了她而做这些安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赵惟才在,她又何必去羡慕安里正为安桐做的那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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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许相如回到自己的小院便发现院里挂满了白灯笼,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很确定始作俑者是谁。
果不其然,走进里面便看见安桐正兴致勃勃地指使着仆役将一盏又一盏白灯笼挂到梁上去。她觉得,若是再加几段白绸缎,这儿就真成办白事的了。
“娘子,你看这——”许家的仆役拦不住安桐,好不容易见到许相如回来了,只能跑来跟她告状了。
“去拿彩灯换了,悄悄地换,莫要让她发现了。”许相如低声吩咐。
仆役见她没动怒,反而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便麻利地去办了。而安桐发现她回来,高兴地指着这些灯笼问:“怎么样,这可是我亲自置办的,掌柜说,买一百个灯笼送十个。”
“我还以为是小娘子亲手扎的灯笼,原来是买的,难怪比去年的灯笼看起来好看多了。”许相如道。
“你这是嫌弃我亲手扎得灯笼不好看了?!”
“小娘子在‘有自知之明’这一块,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这是去香烛铺买的?”
“是啊,还附赠了白绸缎,你看看是不是要挂上去?挂你的闺房如何?”安桐没好气地丢给她一个白眼。
许相如眉眼弯弯地摸了摸安桐的脑袋,道:“换成红色的如何,我们可就地拜堂了。”
“……”安桐眨巴着眼,“这可不行,这是你的宅子,我们在这儿拜堂成亲,岂非是说我要嫁给你?我爹娘说了,将来是要给我找入赘的夫婿的。”
“那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便随你回浮丘村去,入赘安家。”
“可你又非郎君,我爹娘要打断你的腿呢?”
许相如思忖片刻,道:“那这就要看小娘子是否心疼我,愿不愿意看我被打断腿了。”
“……哼,我才不管你呢!”安桐红了耳根,转身跑了。
第93章 窥视天机
元宵佳节后, 安桐也收到了来自安里正和李锦绣的家书, 这封家书整整写了十页纸, 满满的都是爹娘的思念、盼归之情。安桐也十分动容,若非她在这儿还有事情要查证,她也想回到浮丘村去了。
眼下她已经基本确定了秦韶茹的身份, 如今还剩下一个人特别让她在意,便是为她报仇, 最后还是难逃一死的女子。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约有想法了,可这个想法却令她更加彷徨。
以前她一心一意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 以及不让安家再遭受那样的灭顶之灾。可如今她的心里多了一个人, 只好想到若自己死了, 这个人的命运兴许还是会如书中所说, 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她就更无法接受。
她该继续对女主下手, 落实自己“恶毒女配”的罪名, 还是默默地等待自己的死劫, 然后让前世的一切都重蹈覆辙?
对女主下手, 她兴许下场会更惨。可是根据那日秦韶茹对自己说的话, 她也确定现在再来抱女主的大腿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必然会站在对立面。
横竖是死, 要不还是再做点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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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这样不安的心情入睡,随后安桐久违地进入到了混沌当中。她看着天上纷飞的纸张和信笺, 不知怎的竟没有像以往那样惶惶不安。
以前她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然后窥视天机。可是她越想知道, 便越发无法接触到。
如今真相是什么,她已经清楚了,而她遗忘的那些书中的情节,她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了,这一切便又出现在她的眼前,真相和书中的情节都唾手可得。
“其实你的目的在于什么呢?”安桐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通过这样的问话来跟谁对话,或许是执笔之人,又或是赋予她重活一回的机遇的神明。
周围依旧寂静无声,那些信笺都不曾发出过声音来。
安桐待了片刻,又道:“你曾让我敬畏鬼神,让我相信鬼神的存在,又告诉了我,我存在的真相。还与我说,我不是天地世间所孕育,神魂无法为你所收,那我再活了一遍,我死后又是魂归何处?”
“当然,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渐渐懂了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挣脱执笔之人留在我、许相如甚至是男女主身上的桎梏,让我们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有让执笔之人无法再令我们按照它的想法来行动,彻底断了它的联系,我们才算是一个活人。”
“你既然给我这样的机遇,必然是希望我们魂归地府,归你所管。那你将我的记忆封存,又是为了什么?即便我借着那些记忆和真相做出了许多努力,可最后也是徒劳,一切都还是为执笔之人所主导地进行下去,这样一来,我重活一回的意义又何在?”
“如果说,此为你和执笔之人的博弈,那你会希望输吗?”
安桐话刚落音,混沌中纷飞的纸张和信笺登时停了下来,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想要得到真相,你便要付出代价。”那威严又浑厚的声音在混沌中传了出来。
安桐对这声音太过熟悉了,虽然只听了两遍,可却是对她有再造之恩的“恩人”。她对鬼神的敬畏之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深刻。
“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安桐反问。
那声音没再回她,不过那些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飞来,在那一瞬,她记起了第一次在这儿翻阅这些纸张的内容。